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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走黄默崖的自然是清平子。

来的路上,黄默崖被他挪走包袱拦住,打开看后,已经明白为何镇兵会进犯,也知道了黄默崖的信心从何而来。

大惊失色的黄默崖见他并不抢走包袱,而是还给他,信任度自然大大提升,所以将包袱交给他保管,请他相机而动。

遁远后,二人慢慢往回走。

黄默崖道:“数十年来,藩镇抢夺地盘,连番交兵,战火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场。生死难料,朝不保夕,十多年前,我带着黄家族人往南迁移,进入大山躲避,一直到现在。

“山里大多是贫瘠的土地,种不了稻谷,小麦、玉米长势也不好,春夏秋还可以吃些野菜果子,冬天就难过,只能靠储存的红苕、土豆、野味勉强充饥,一天几乎只吃一顿饭。

“山里原本住着的山民,有些和黄家一样,从外面逃难进山,有部分是世世代代住在山里,以狩猎为生的真正山民,都是些从来没出过大山的人,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我们一族逃难而来,有所准备,从外面带了稻谷、小麦、玉米等种子,现在才算好过了些,也因此,他们共尊我为长。道长或许不知,这些大山里,匪盗也看不上,都不来抢,镇兵犯境更是头一回见。

“那些原本的山民没见识过现代化武器,眼高于顶,自以为山里是自家的地盘,不将进山镇兵放在眼里,看做野兽,吵吵嚷嚷要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现在终于知道厉害。

“廖氏一直是黄家的管家,忠心耿耿陪着,历经数代,我们黄家对其也非常信任。五年前,廖希尔之父过世,他接过了管家之位,按惯例,我将黄家历代保存的风丹王朝国玺之秘告诉了他。

“没想到廖希尔因此起了异心,竟想窃之迁走,谋一条出路,被我发现。一怒之下,我将他杖刑二十,驱赶离开。呵,所以,他今日想打我二十军棍,以报当年之怨。

“廖希尔一家离开,为防万一,我偷偷将国玺藏去了其他地方,以备不测。五年过去,他终于实现了当初想窃国玺的目的,成为柴藩座上宾。早知如此,我当初何不视而不见,任凭他偷窃离开,也不会有如今刀兵之祸。”

清平子摇了摇头,黄家是古代风丹王朝皇室后裔,亡国后,国玺侥幸留存,传承数十代,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将祖上流传下来的如此重宝随随便便失去,他理解当年黄默崖的愤怒。如果他再心狠手辣一些,杀了廖希尔,就不会有今时之变。

一国之玺,九五皇权象征,一个有实力、有野心的藩镇知道了如此秘密,如果再迷信一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所以,柴家少主挂帅,大军出动,高手随行,劳师远征,进山抢夺。

“族长还想带着一族之人与那些山民下山过日子吗?”

黄默崖转头看了清平子一眼,叹息道:“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躲在深山老林里过这种清苦日子。你们是山外来客,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山里医疗条件有限,又缺衣少食,年纪大的老人已经死的差不多,后来长大的年轻人对山外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印象,还算安稳,得过且过吧。”

“黄族长,贫道直言勿讳,我进山虽不是为了什么国玺,也有自己的目的。我们看上了现在你们居住的这一片地方,想和你老谈谈,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黄默崖一愣,停下脚步,道:“需要我们离开吗?”

清平子想了想,道:“离开有离开的条件,不离开也可以有不离开的谈法,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不会为难任何人。”

“再往南迁徙就是大海之滨,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躲。”黄默崖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自称是朝廷之人,一旦进军此地,以后必然不会安平,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大齐朝廷一直对海滨峭壁老林没有兴趣,只在沿海一带布有水师岸防兵,纵深防御也不过一二十公里,怎么突然将目光投来这里?”

见他没有明显拒绝的神色,似乎有不小的谈判空间,清平子坐在一旁草地上,道:“族长,你们既然是躲刀兵之祸进山,自然知道大齐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藩镇割据,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乱则思变,无论是庙堂,还是有志之士,甚至那些受苦受难的黎民,大家都不希望一辈子生活在这种乱世,朝不保夕。你老是风丹皇家之后,饱读诗书,有见识,有智慧,藩镇割据到这般地步,不是朝夕而成,也不是朝夕可平。今上深知民间疾苦,想结束大齐乱世,奈何处处受人掣肘,宏图难展。贫道草莽之身,想为这个天下出一份力,联合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打算扬旗起事,所以入山。”

黄默崖坐在他身旁,静静听着,过了片刻,问道:“你们到底是朝廷之人,还是藩镇之兵?”

“有区别吗?”清平子微微一笑,“自古以来的王朝,不是篡权夺位,就是起事而定,谁的起步也不见得多么贵洁无瑕。贫道可以是朝廷之人,自然也可以是藩镇之兵,但有一点可以保证,我想结束大齐乱世,结束黎民受苦受难、朝不保夕的困顿窘迫日子。”

“自古以来,每一个割据势力在起事之初,都是这么说,甚至这么做,慢慢地,也就变了,所以朝代更替,黄家的风丹王朝也亡了。”

……

离开大山,回到磐龙镇,蔺千阵派人找到宋八斤镇兵的什长贺老四,清平子请他帮忙,联系上屯长邬同兴,给了他几万,让他牵线,与磐龙镇上邑(镇长)刘肥见面一谈,送了些礼,允许他们在死鹰岭建家具厂及茶园种植,并批准在五谷村、大竹村等地建厂。

站在断头公路上,清平子望着远处的五谷村,道:“地方选好后,不用平整,简单一点,直接在耕地上用木桩子搭起台子建厂,全部用木头,方便拆除。建好后,和刘肥说一声,咱们自有计较,让他不用过问。安排人找几个蝼蟒,怂恿五谷村村民闹事,索要天价补偿,最好能烧了木头厂子,那才好。目的很简单,将五谷村打造成远近闻名恶之典型,树立一个坏榜样。不仅要让人看到做好人、好事的好处,也要让人见到做恶人、恶事的下场,将来其他村子的村民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毒不过人心!

这就是宫疏雨所说,五谷村村民活着的价值,清平子才没有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