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随笔】
111、为什么,我是个父母在,不远游的孩子
顾雪林(京城翎管王)
中国有句老话:“父母在,不远游。”我做到了。
其实,少年时的我,最喜欢看名人传记和游记,憧憬到祖国各地和世界各地游历或探险。
我喜欢在密林深处,湍急的河流中一个人跋涉的感觉;我喜欢在撒哈拉大沙漠追逐日落,和当地部落的黑人们在篝火边,吃烤野猪,吃面包夹野苹果酱。我喜欢在大海中自驾帆船,和恶浪一争高下的感觉。当然,这都是我在西方小说和游记中看到过的情景,仅仅是梦中的情景!
我出生在bJ,一生中没有离开bJ在外地和外国独立呆过一段较长的时间。我的远游生活场景,都是梦中!
其实,我一生中也有无数可以到外地一闯天下的机会,但我放弃了,还是选择了在父母身边。1968年,我的两个姐姐从bJ去hLJ生产建设兵团当农工;1969年,父母都先后去了干校;唯一的哥哥尚焦急地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等待分配。1970年7月,我分配在了bJ工厂,成为当时全家人唯一留在bJ的,也成了全家人的信息中转站。记得母亲知道我分配在bJ的工厂后来信说:“......好在你一个人分配在了bJ的工厂,尽管条件非常艰苦,但总算你留在了bJ,妈妈放心了。......”
从这封妈妈的来信时,将时光倒回33年,母亲并没有留恋那个当时被日寇占领的北平,1937年9月3日,13岁的母亲在她大姐的带领下,毅然告别北平自己的母亲,去延安参加抗日。1949年母亲随解放大军打回bJ时,她的母亲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也许母亲心中,有个永远的遗憾!所以,她很不愿意我离开bJ,不愿意我离开她的身边。
1969年,我送母亲乘车去远在山东邹县的五七干校,那年我16岁,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母亲独立生活,在机关送行的大汽车上,母亲的脸在车窗玻璃后闪现,向我招手,不断地招手、招手......。在汽车开走的那一霎那,母亲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照顾好自己!”我的泪水喷涌而出!那颤抖的声音,我记了一辈子!
1971年,母亲在干校食堂工作,因为骑车到乡下买菜,不慎摔断了脚踝,她躺在行军床上乘坐火车,被抬回了bJ。那年母亲47岁。
1975年,母亲终于从干校回到了bJ,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分开。也许从这一年起,我慢慢收心,不再做那些闯荡天下的梦了!
也许是“上帝”看我在bJ憋得太久和太凄苦了,终于,他为我打开了一扇窗——30岁时,我幸运地成为一名走南闯北的新闻记者,从此也有了浪迹天涯的机会,当然,仅仅是走马看花般的浪迹天涯!
30多年的记者生涯中,我像一匹放生的野马,迫不及待地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到亚洲、欧洲等十几个国家去走马看花。
1992年我到xJ采访,我们从KS乘吉普车西出,沿中巴公路穿过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翻过公格尔冰山和慕士塔格冰山,我们走的山路,都只有一个卡车宽,路旁就是万丈深渊。一次,前面的路被山上的山石冲垮了,形成了一个大斜坡。我们下车,从斜坡往下看,山脚下宽阔的河流成了一条直线。我不由自主地说:“我不走了,我不能出事,我的家中还有老母亲呢!”我们报的摄影记者刘全聚和陪同我的xJ教育报副总编辑郭文超听后一愣,他们惊讶地抬头望着我!我知道,自己失态了。最后,我们还是决定穿过去,我让刘全聚坐在汽车靠山的那一面,我坐在汽车靠悬崖的那一面,当车子开上斜坡时,我往车窗外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条像一条直线一般的大河,我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开始发抖!
1996年,我到云南盐津采访。那是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地方,一路上全是高山大河。我们的中型面包车走着走着突然来个急刹车,我和人民日报摄影记者徐烨下车去看,只见距离我们车头不到15米的地方塌方,下面就是百米悬崖,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好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
2002年,我南出云南边境,到“金三角”佤邦采访,夜宿佤邦雅欣宾馆,午夜,外面枪声大作,同屋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杨博一个激灵起身,他叫醒熟睡中的我,说:“老哥,外面打枪呢!”我口中说着冷静,别怕。可心中,以为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每次采访归来,母亲总要问:“采访顺利吗?”
我总是轻松而神情愉快地告诉母亲:“非常顺利。”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这么大了,不能再让母亲为我有丝毫操心!
我出游和探险的野心,就这样慢慢收了!
母亲今年91岁高龄,自从她1975年从干校回到bJ,就再也没有为我操心过。40多年了,她一直有儿子陪伴在身边!(2018年3月5日,母亲在沉睡中去世,终年94岁。)
人,不能光想着自己的梦,还要想着母亲的梦!
(2015年首发在博客;2022年7月26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