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很快散去,开发委员会会长冯·迪思说了些客套话,比如之后一定会将那些物资丝毫不差地送到每个人手中。
而事实上,陈奭说完之后便离开,他还有数颗矿星上矿工的“慰问品”要送,更是要宣传一下自己要招揽“实习护卫”的大事。
冯·迪思战战兢兢地送走这尊大神之后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侧身跟随从说道:
“回去准备一下,给那些矿工发东西。”
“啊?真发啊?”一人惊愕,以内往年他们确实将补给物资“丝毫不差”地送给每一个矿工,但是那仅仅是“丝”与“毫”不差。
“你个傻子!”冯·迪思瞪眼,说道:“陈……那位来时和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别的他不管,但是他这次送来的东西必须全部到达工人手中——”
说到这,他四下看了看空旷的会场,伸手指了指天空,说道:“有东西在看着呢!”
几个跟班也朝头顶上看了看,顿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打发走手下去干活,这位会长大人抬头望天,嘴里喃喃不知所云,但最后的一句话却留在了空气中:
“不知道三年后,是哪几个‘幸运儿’能离开呢……”
平台下方,将近十米高的全息投影仪组件之间的缝隙中,阎岫一脸严肃地从阴影里面走出来,阎淼也紧跟在他后边,同样是一脸正经,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我们回去,该看看你伯大叔还活着没。”阎岫说完也不等阎淼,转身便走。
后者追上,问道:“老师,不是还有半天时间么……难道会发生别的事?”
“回去你就知道了——顺便,现在回去还能睡一觉。”阎岫并未多做解释,带着他上车之后便离开。
这时,阎淼忽然转身,看向那个硕大的投影,直到它消失字自己的视野里。
“星际行者”号,凝聚了人类一个时代的力量与智慧的结晶,此刻正静静地悬停在矿星所在星系的深空中汲取能源它的某个舱室中,王易正带着一块用真空玻璃管封装起来的血肉向陈奭汇报工作。
“陈总,您二十年前放在这里的那个人已经死掉了——果然不出您所料变成了个组合怪物,而且看上去是和什么人打了一架,我们到的时候他应该刚死不久,滋生出来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消散,这是我们取回来的样本。”
王易说完,把手里一尺长、两三寸粗细的密封玻璃管双手递到陈奭面前。
这管中塞着的一小块血肉即便是在真空中也依旧在缓慢地消散,化作一颗颗黑色的微尘浸染在管子里的残血中——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能够看出,这块血肉依旧具有相当的活性。
后者舒坦地埋在不知是何材质的沙发里,手上纯净水晶打磨成的高脚杯中盛着不到三分之一的白酒——这也算是一种个性的白酒喝法——他将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从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来戴上,这才从王易那里接过来玻璃管,并没有在意那一句“和什么人打了一架”。
“不错。”他微笑、侧目、赞叹,举着玻璃管看了好久,说道:“真是个绝妙的东西——你觉得呢?”
“陈总做出来东西自然是完美的。”王易躬身,尊敬地恭维。
“呵……哈哈哈哈,”陈奭将玻璃管竖着在眼前转了几个圈,忽然冷眼歪头看着王易,说道:“你很有眼光。那么……”
陈奭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说道:“你先下去吧,让研究小组准备一下,来活了。”
“是!”王易后退着出了陈奭的房间。出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之前有过的经历,一位同僚在回收实验体样本之后便被当做了那种所谓的“完美基因”的下一个实验体。
——当陈奭嘴里说出“那么”那两个字的时候,王易当即就差点坐下,幸好自己的身体足够僵硬,否则现在……
他站着想了想,然后浑身一个冷战,迅速离开了陈奭门口,去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
回到驻地,时间已经是傍晚,阎淼早就困得不行,在确认了伯劳没事之后便回房倒头就睡,趁着天黑前的一两个小时补一觉。
但是阎岫却很精神,他看着那被自己打开的锁,再看看还在闭目养神的伯劳,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他又找不到是哪里。
怀着狐疑的心思,他叫醒伯劳嘱托几句之后便关门离开,从房间门口一直到院子门口总共三十几步的距离,阎岫走了两分钟多。
他低头思索,自己布下的“阵”毫无疑问已经被触动,但是来访者并未对伯劳造成任何伤害,也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等等,痕迹是有的!
阎岫低头行走,无意间看到院门墙根边,有半只脚印显得格外陌生。他立刻走近观察,登时便断定这就是那些狗腿子留下的——那制式化的编号还有一半没有被他们擦除,而这颗矿星上,除了不久前的那批来访者的手下,没有人有这样的装备。
但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伯劳还是像没事人一样在那养伤?他布置的“阵”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保护他。
“咦?这是什么?”伸手轻轻捻起那脚印消失处的一些尘土,然后将它们从眼前慢慢洒下去,有很微量的白光出现又消失。
“……原来是有高人相助……”阎岫一阵紧张,但随即放松下来,以他的见识,刚才那些白光的主人远比自己强大,他虽有自信,但是在那种残存的白光面前,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菜鸡。
“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陌生的声音突然从阎岫身后响起,让后者汗毛竖立,急速反应之下回身就是一记重锤。
但是当他的大锤打出去之后,却听到“kucha”一声响,随即便传来伯劳的叫骂:
“阎岫!你这狗东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无奈,赶忙过去扶起被自己一锤抡倒的两扇门板,露出下面盖着的伯劳,之后便是少有的连声道歉——在这之后,他终于决定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
“……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是来过了?”伯劳有点难以置信,他坐起来想了一会儿,说道:
“可是你说的那段时间我并没有感觉,反而睡得更香——你也知道,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锤,”阎岫解释道:“这颗星球上,还有一个极其厉害的人——刚才,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说话,想也没想就抡锤砸过去,然后就这样了。”
这下,伯劳也不再追究被门板拍在地上的事,转而饶有兴趣地问道:“也就是说,那人比你厉害?”
“比我厉害。”
“厉害多少?”
“和他相比,我差了十万八千里。”
“嗯……哈哈哈哈……”伯劳突然大笑,说道:“你这鸟人,终于……哈哈……终于有人能治你了,哈哈……”
“你用得着这么高兴?”阎岫一瞪眼,一拳捶在伯劳那尚未愈合的伤口边缘,对方充满笑意的大脸立刻变成了泪水与快乐双.飞的舞台。
“你就珍惜你这最后的时光,多笑笑吧,说不定还能多***。”阎岫也是笑着起身离开,独留伯劳一人在这里休息。
一出院门,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刚才那句话依旧在他的脑子里回响,他确认,自己的记忆中,在今天之前并没有这个声音主人的存在,而整个人类社会中比他强的人就那么几个,但与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相比,很明显都是辣鸡。
“究竟是谁?”他狐疑着走向自己的房间,正准备推门进去时,那个声音有说话了:
“你猜?”
“……阁下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帮那个陌生人?”
“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不过,谁跟你说我们是陌生人了?我可是从你们来一直到现在都在关注着你们的。”神秘声音很认真地说道。
这话让阎岫一愣,道:“那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有人求我了,让我帮你们……不,帮那个叫伯劳的活下去。”
“什么?”阎岫一开始还没理解,但随即便明白了,他有些兴奋地说道:“阁下……真的能帮助伯劳复原吗?”
“当然,”神秘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要想见我的话,今晚一个人下矿洞,在三号分支的尽头等我。”
“三号分支?那里不是已经废弃了么?”阎岫嘀咕,但他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的话。
“离开了?”他四下看了看,最后走出驻地,看向自家矿场的方向,喃喃道:“比起见你,我更想知道,你能用什么方法治好他,毕竟,那可是人类至今都未攻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