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孝听米粮说了会话,发现这个人的见识和谈吐与外表完全不同,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竟然是个大专生。
这个年代高考刚恢复不久,大学生的数量相当少,出来后都是分配工作的,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虽然说村长也能发光发热,但以这种人的才能,应该有更大的舞台适合他才是。
王天孝带着心里的好奇心,又和米粮交谈许多,从他身上也吸取了不少的经验和知识,看来他虽然衣服穿得不怎么样,但里子里却蕴含着宝贵的财富。
人家上面在讲话,他们两个人就在下面窃窃私语,时间过得很快,只听到赵云翔突然说了散会,下面人们就拍拍手,开始站起来纷纷退场。
“走吧。”王天孝说。
“走。”
两人跟着人群出了会议室,王天孝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去到米家村,一定找米粮喝酒,米粮则是笑着说到时候他请王天孝吃米家村特制的豆腐脑。
米家村在米粮的带领下,很多人家都在做豆腐,附近有名。
听米粮的说法,他们的目标不止是供应清泉镇人们的使用,更是要将豆腐卖到庆城去,让全庆城的人都能吃到米家村做得豆腐。
也算是最原始的村民合作,闲散的劳动力和生产力被聚会在一起,就能形成气候。
慢慢也就变成了米家村的品牌了。
王天孝开始还担心电如果通到米家村,这里的人们不愿意拉电,那他也就很难实现用电的目标,和米粮聊过之后才发现他这纯属杞人忧天。
米家村虽然村子小,但人家可是在全力发展豆制品产业,动力相当重要,巴不得赶紧送电送进去,好开始用来照明和驱动鼓风机呢。
这就省心多了。
至于电线杆的问题,他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
大势之下,有的是比他更急切的人。
剩下的就看政府如何解决,以及张文远是否能搭上这趟徐徐启动的列车了。
和张文远上次沟通时他并没有特意说告诉张文远那种建议和信息,自己能获得什么好处,响鼓不用重锤,他相信张文远能分清楚。
如果自己主动提出利益索求,就破坏了现在和张文远这种默契的关系。
以他现在的资本,其实能和张文远走的近,他自己觉得都有点奇怪,即使他确实比较有“远见”,但很多远见都是比较虚,张文远能恰好接受并且真的重视,委实是难得。
一方面他将这种原因归结于张文远确实有敏锐的视野。
心底里则是暗暗想着,这难道也是重生给的便利,是个bug?
要不现实中,他这种身份的人和张文远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阶层分割,怎么说都很那凑到一起,即使碰到,也不一定互相能处理好关系。
不好说。
四月份慢慢过了。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到五月份的门槛,场站里迎来一件大喜事。
那头母鹿要生小鹿了。
严格来说,这只鹿的怀孕和产仔期时间都和正常鹿不太一致,一般来说,鹿会在七八月份生仔,很少出现这种四月份就生产的类型。
如果没有按照季节生产,按理说很难坚持下来,但在大家,尤其是刘元的细心照料下,她不仅坚持到生产的时候,并且还非常健康。
这可把场站的人们都开心坏了。
随着母鹿来到场站,渐渐就和大家都熟悉起来。
鹿的性格本来就温顺,母鹿恰好又肚子里怀着宝宝,显得就更安静了。
虽然主要是由刘元负责看管和喂养,但因为他经常将母鹿牵出来放到外面晒太阳,所以大家和它也变得相当熟悉。
一来二去,也都很喜欢这个恬澹的鹿妈妈。
甚至超过了三只小鹿。
三只小鹿是两母一公,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如今已经长大很多,尤其是公鹿长得最快,也就比母鹿稍微小一丢丢,再长几个月,到了七八月份就能充当大任了。
眼下母鹿要生产了,场站大家伙都格外兴奋和紧张。
刘元更是几乎吃睡都要和母鹿在一起了,其他三只鹿也已经被隔开,不再和母鹿关在同个房间,给她充足的休息条件。
王天孝当然也是特别重视的人。
他从开始就预想着要发展一个小型或者中型的养鹿场,这只母鹿是他养鹿大业的第一个孕鹿,有着非凡的意义。
有了这次经验,他准备在秋收之后,要专门建设一个鹿场,将鹿的养殖发展成一个产业化的东西。
至于后面要不要继续扩大规模,则根据市场实际需求。
我们国人做生意或者其他事情,都特别看重一个大,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以规模大做宣传语。
假如是养羊,那肯定是在能力范围内越多越好。
这是因为羊有广泛而需求旺盛的市场,全国人民每年要消耗掉的羊以亿计,个人即使养再多,也完全可以消化掉。
但是养鹿不一样。
鹿这种东西,它全身是宝,有很珍贵的经济价值没错,但问题是,这些价值都集中作用在小范围内。
需要的地方愿意高价收购,可更多地方压根不需要。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有价无市。
在这种背景下,不看市场需求,片面提高产量,很显然没有意义。
在刘元的精心照料下,第二天凌晨,母鹿顺利产下一只小母鹿。
母女平安。
生产的过程相当顺利,没有出现保大还是保下的两难选择。
场中的鹿群数量来到了五只。
一只公鹿,四只母鹿,很安全且健康的公母比例。
照这种状态发展下去,即使不从外面购进行的鹿仔,三四年内,鹿群的数量就会来到五十多头,初步完成王天孝的目标。
但王天孝觉得这种速度太慢,还是准备一次性补充到五十头,繁殖和鹿茸生产一起进行。
等到鹿血等东西产量稳定后,他准备去尝试下游的产品。
这个年代人们还没有保健的意识,他准备做一款鹿的保健食品,不是像某酒那样挂羊头卖狗肉,纯粹靠广告过日子的垃圾保健品,他会尽可能还原鹿的成分本身,让大家真正且且地受益。
鹿的功效后世其实得到了很大开发,但并没有成为主流的保健品,主要还是因为太贵了。
就以鹿血粉来说,一头成年雄鹿,一年能抽出的血也就几公斤,等烘干为血粉就更所剩无几,人们服食都是按克计算。
试想,这样的东西它卖起来该有多贵,所以市面上很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里面有鹿血粉,但也有其他配料。
美其名曰,是为了让鹿血的性子稍微被中和下,免得人们难以吸收,实际上是什么,行业里人都知道。
保健品市场本来管理就不如药品严格,再加上这些没有诚信的开发者,逐渐就被彻底做烂了。
人们提到保健品,基本都当做是骗局,几乎没有多少人会真正享受到它带来的好处。
小鹿生下来,自然成了大家的新宠。
刘元的掌上明珠。
他甚至因为大家都去看小鹿,影响小鹿睡觉为由,杜绝了人们探望,将小鹿牢牢地保护的自己的温暖里。
王天孝也放心让他照顾,自己少操很多心。
如果刘元一直有这个兴趣,等到时候养鹿场扩大了,也完全可以让他负责。
鹿和他都互相寻找到可以依靠的对象。
山野间,慢慢地有些长得不怎么强,或者是基因变异的药材已经开始开花了。
所以场站的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这些早开的花儿要提前拔掉,别看它们也是药材,而且还是长势非常积极的一部分,其实这并不能给它们带来好运。
这个时候的药材因为生长周期短,而且过早开花成熟,所以药效非常差,虽说不是完全没用,但和正常周期的药材效果有天壤之别。
所以,这种药材要单独拔掉,相当于是去除掉群体中的伪劣品种,否则一旦它们和其他的品种授粉,就会影响到整片药田的品质优良纯度。
通过这样不断的筛选,最后留下的就是生命里最顽强,最符合成长周期的品种。
筛选拔苗的主要任务还是吴家两家人,米小青和李冠平负责。
李王天孝开始想过让李冠平学点其他东西,但后来发现他也舍不得离开米小青,索性就转变了思路。
毕竟李冠平是自己人,人又忠厚老实,所以王天孝想着若是他真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到时候也可以让他来负责药田的管理。
王天孝未来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绑在这种事上不动。
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王天孝深知种植药草只是最前端的工作,而越是前端,能带来的经济效益就越低,真正赚钱的还是要将这些原材料生产成末端的消费品。
技术,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农工商看起来像是并列的说法,可王天孝觉得也可以换一种理解,所有产业都是开始从农业发展,农业的基础资源丰富了,就开始发展工业,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商业。
他也会按照这个方向去走。
等农业发展到一定级别,会向工业适当靠拢。
种地,并不是不能发家致富,但是不能完全实现更大的宏愿。
王天孝的志向也是不断在变化,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得过且过,小富即安思想逐渐在想稍做出一番事业靠拢。
王小兰自从上次和母亲谈过话后,两人关系好了许多。
她最近除了在山里干活,休息时一直抱着个本子在写写写画画。
王天孝抢过来一看,原来是在写小说。
王天孝也不懂写得好不好,反正读起来也挺有意思,有长有短,多半都是写得在南方打工时各种经历。
王小兰本来还有点害羞,担心王天孝看到会笑话她。
但王天孝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一直很羡慕这些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呢,不但不笑话她,还专门给她买了很多书籍。
包括青年文摘,以及还叫读者文摘的读者,辽宁青年,今古传奇等等,更是买了很多中外大作家的小说和散文,杂文选给他。
王天孝隐约记得儿子说过最近一个伟大的文艺时期就是民国,那个时候出了很多大师,他便将那些知道不知道的大师的作品挨个买了一些。
足足几十本书交给王小兰,告诉她不够的话还可以继续买。
学知识有好处,未来的社会有文化的人会吃得更香,王天孝自己就这样了,他可是希望孩子们都能尽可能变成文化人。
有了王天孝的支持,王小兰信心增强不少,竟开始滋生投稿的想法。
在王天孝和李雅丽的鼓励下,她终于鼓足勇气,向读者文摘寄出去第一封投稿信。
她自己知道刊发的可能性非常小,只是希望能得到编辑部一些意见,然后不断学习和改进,最终能实现自己的作家梦。
王天孝将一大坛密封好的鹿血酒交给张文远,然后拿出一个深棕色的小瓶子,就着太阳,在张文远面前晃了晃。
张文远不明所以,好奇地问:“这里面什么东西?”
“好东西。”
“别卖关子,快说。”
“是鹿胎粉。”
看张文远一时还没明白,又补充一句:“就是鹿胎盘烤干后磨的粉,你上次……”
“哦,原来就是这个。”
张文远很高兴,上次他和王天孝说了某个客户和妻子怀孕很多年都怀不上孩子,两口子是有钱又有势,可就是人到中年还没有一儿半女,张文远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放在心里,就告诉了王天孝。
王天孝知道鹿胎粉对治疗不孕很有效果,但具体效果好到什么程度,他其实也很难确定。
便答应张文远可以试试。
反正当时就想着他的鹿也马上要生产了,刚好有鹿胎下来。
这不,等到烘干后碾成粉就给张文远送了过来。
两人如今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也就没有谈价钱,张文远拿出两叠十元大钞给王天孝,王天孝也没推辞,放进包里,随手将包就放在沙发一侧。
他今天来找张文远,不止是给送酒和鹿胎,更重要的是想听听张文远的推进速度,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难题之类。
两人坐下后,张文远简单和他说了一些。
因为在各部门联合处理下,依然没有找到失踪的预制厂场长,考虑到电线杆追关乎到人民群众生活幸福度问题,各方讨论要重新整治预制厂。
这个年代法律还不是很健全,在经济快速膨胀期,很多问题便就暴露出来。
面对这个预制厂,决定直接查封,然后由新的人员接手,原来的老板由公安局继续发布通缉的协查通知,算是快速调整了问题解决的方向。
大家其实都知道这种解决方法有点草率,也不一定完全符合法律要求。
但那人都跑得没影子了,一时半会不也找不到,也不能让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找新的人接盘,是最有效的策略。
新的接盘人选说是要经过筛选,但实际上,这种烂摊子本来就不招人待见,而且还是预制厂这种看不到未来的领域,而且要接盘还需要不少的资金,所以公告放出去了,迟迟都没有人愿意出手。
张文远算是姗姗来迟。
他几乎是在大家都以为没有希望时,才愿意尝试下。
但他是标准的生意人,趁机可没有和改革组的人讨价还价,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一般人这样做可能会戴个帽子,可张文远背景深厚,又深谙商业谈判之道,硬生生让改革组的一众领导不但没找他麻烦,反而对他的参与还表示高度肯定,愿意趁机给一些政策上的倾斜,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有个好的开始只是刚起步,真正想赚到钱,还需要将想法彻底落地。
这点王天孝和张文远都很清楚。
“恭喜你啊,顺利拿下这个厂子,只用了这么点时间。”
“还没有完成最终交易呢,因为前老板暂时没有回来,所以这边的情况还比较复杂,我最多只能算是暂借厂里的设备设施,若是他突然回来或者是被抓获,还需要走一个过程。但如果他不愿意……”
“他哪有机会不愿意?”王天孝澹澹一笑,有点残酷地说:“从他想着做这种事开始,他就已经走上不归路,就他这种罪责,怕是能吃十回枪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有机会再看他的厂子了。不过,你还是要多个心眼,一定要和政府几方部门签订好协议,万一,我是说万一有点麻烦,不至于成为背锅侠。”
张文远不知道什么是背锅侠,但大概能猜出其含义,点点头说:“这你放心,这种事情上还没人能给我上眼药。就是接下真个烂摊子,我一时间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从何处入手,毕竟我以前都是做饮食服务业,这完全是新的领域,隔行如隔山。”
张文远露出几分为难神情,王天孝看的出来他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有点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