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岭附近的村子就很小了。
不同于杨子岭附近那种动不动就上万人,甚至两三万人的大村,杨子岭因为周围都是深山,地形限制的很严重。
所以所谓村子,往往就是几十户,甚至十几户居住在一起,就能叫个村子了。
这种村都属于自然村,常常是附近很多自然村汇聚在一起,又归属一个大的村统一兼管。
形成了村管村的特殊现象。
很多不了解这里架构的人都会好奇,一个村子为什么会有八九千人,甚至上万人,其实是不太懂这个时代一种特殊管理模式。
后期,大村基本都被分割成小村子了。
例如王天孝所在的王家村,原来也是在其他村子管辖之下,八九千人,只能算是个小村子。
可这个人数放到某些地方,就快赶上一个小镇子的人口了。
子午岭山脚下的汪庄,就是一个小村庄里的小村庄。
全村只有三十九户,一共两百多个人。
有趣的是,这个村子除了嫁进来的媳妇和招进来的女婿,其他人都是姓汪,完全没有其他姓。
而村长也就是汪家一个太爷爷级的老头子。
可以说,这里与其说是个村子,不如说更像一个大家族。
汪庄的人一直过着相对比较闭塞的山居生活,平日里主要靠打猎和采摘草药,菌类等山货为生。
他们基本都没经受过什么教育,孩子都是跟着父母干活,到一定程度了,就外嫁出去,或者从外面买个媳妇回来。
对的,这个小山村根本没有正常人愿意嫁进来。
男人要娶到老婆,只有用高价的彩礼去买断一个女人的终生,或者就用女儿去给儿子换媳妇。
嫁出去一个,换回来一个。
两方的女儿都无可奈何,两边的家长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大有大的热闹,小也有小的好处。
汪庄虽然小,但也安静,村里的人彼此都很熟悉,邻里之间很多都是亲戚,而且因为大家都很穷,都是去山里讨生活,相对来说也没什么负担,反而很团结。
所以,这种出山就要走一两天的小村庄,更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人很难进到这里面,他们也很难认识到外面的人。
谭云是个汪庄的寡妇。
她本是隔壁县的一个孤儿,被舅舅以五十元送到了汪庄。
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但是身体不怎么好的男人。
男人叫汪大源。
谭云嫁过来几年后,为汪大源生了一个儿子。
汪大源很疼爱孩子。
他觉得自己五大三粗,相貌丑陋,能娶到谭云这样的姑娘,又能生出一个可爱的儿子,是老天爷对他的照顾。
虽然这种照顾并没有持续多久。
汪大源的身体没有挺过三年前的那个冬季,死在腊月里。
汪大源有弟兄几人,虽然他死了,但是兄弟们依然很照顾谭云母子,所以娘俩的生活倒也过得去。
谭云主要的谋生手段就是去山里采药,一年四季都能采不同的药材。
采回来收拾好卖掉,换取儿子的生活费用。
村里人也都好奇,她不知道能卖多少药,明明家里没有男人,还带着个拖油瓶,但小日子过的还挺不错,看起来要啥都有,啥都不缺。
不过好奇归好奇,也不会特意去探寻就是了。
寡妇门前是非本来就多,没多少人真愿意去招惹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这日,平静的小山村里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汪庄的人们跑到门口一看,发现谭云家的门口竟然停下来一辆摩托车。
摩托车对于汪庄的人们来说,简直是高不可攀,想都不敢想的贵重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庄,自然也没见过摩托车。
所以,一时间好奇之心开始弥漫整个村民的心中。
然而。
比摩托车好奇地还是那个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年轻人,他敲了敲一向把守的相当严密的谭云家的大门,向来泼辣的谭云竟然放他进门了。
当人们回过神来,黑漆大门重新关闭个结实,那辆摩托车也随之开进了院内。
“是谁呢?”
人们好奇地想着。
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看身板和背影,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想来想去,很多人便想到了某些不健康的野路子上啦。
想想也是,谭云毕竟是个年轻的女人,虽然男人死了,可她现在还没过三十,依然是要屁股有屁股,要脸蛋……勉强看的过去。
尤其是那胜似子午岭的山峰,可是满足了汪庄很多穷光棍汉的梦里渴望。
这样好的条件,怎么就没个喜欢的男人呢。
看来还不是没有。
这不就上门了嘛。
都说女人那方面的需求,就像一个破旧的水龙头,要么不要打开,一旦打开,那就再也关不紧了。
就像吃过肉的狼再也忘不了肉的味道。
谭家院子里,三岁的多的小汪正裆下夹着个竹竿绕着院子在骑竹马,不时从开着的房门看进去,想看看母亲和那个骑着大红马的叔叔在聊什么。
孩子没见过摩托车,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能按照母亲讲的故事里的马来命名,认为那就一匹大红马。
家里从来没进来过叔叔,小汪同学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让男人进院子,这也同样让他小小的心灵产生很多好奇心。
平日里喜欢骑的竹马,这会也变得不好玩了。
房间内,谭云翘着二郎腿,像个男人一样大马金刀地坐在炕沿上,嘲讽地笑着:“怎么,今个换了人来,我倒还不知道,他军娃子还能有你这种阔气的朋友。”
王天孝坐在堂桌旁的椅子上,他打量下房间的布置,看起来还不错。
证明这女人平日里不是很缺钱花。
刚才进房间时,他刻意观察过院子里跑动的那个小娃娃,相貌很熟悉,似曾相识,可不就是和刘军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嘛。
没错,这个谭云,就是刘军的相好。
关于刘军和谭云的故事,前世暴露出来后,场站的人议论纷纷,基本从各个角度弥补了整个故事的脉络。
渐渐有了个一个完整的故事。
刘军是子午岭的巡山护林员,某次在巡山时碰到一个被狼追的女人,便成了那个救美的英雄。
那女人便是谭云。
年轻时候的他相貌还算过得去,恰好谭云的丈夫不中用,谭云又在那方面很有需求。
于是,两人竟然鬼使神差有了苟合之实。
有了第一次,尝到甜头,两人便一发不可收,又分别以巡山和采蘑孤为由,在山中约会无数次,以至于谭云竟然怀孕了。
老汪是个老实人,不知道自己头上的草原已经很绿,孩子生下来后也没怀疑,以为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认真在抚养。
而谭云和刘军的私会行为便一直没有停歇,几乎是每个月定期会约在汪庄附近的深山里,来场鱼水之欢。
谭云是知道刘军有媳妇的,但也没关系啊,反正管不到自己。
能定期从刘军身上拿到钱就行,媳妇不媳妇的,当初自己和别人第一次时,也没在意这个啊。
“是这样的,今天我来呢,是有事情要交代你,这也是刘军的意思,”王天孝澹澹地看着谭云,这个年轻的寡妇有着令人想要征服的原始野性魅力,粗布衣里面包裹的身体肥而不腻,想必刘军很多次就是沉迷于这具身体,不可自拔。
“刘军为什么自己不来?”
“他……他身体不舒服,住院了。”
王天孝刻意将一件事实说得像是遮遮掩掩。
果然,谭云立刻敏锐发现了他话里想故意掩饰的内容,冷笑道:“他军娃子有啥事不能当面说,还派你这个中间人做说客?”
“这不重要。”
王天孝澹澹地说:“刘军的意思是,他最近要升任场站的场长了,场长必须保证优良的作风,所以他不能因为个人作风这种事情留下太多把柄……”
说道这里,王天孝从怀里摸出两百元钱,推到桌子对面,“这是两百元钱,刘军让我捎给你,这是他很久的积蓄。你拿着钱后,就彻底忘了他吧,就相当于你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啪!”
谭云闻言愣了下,随之脸色陡变,一巴掌拍在炕沿上,土炕边被砸下无数碎土屑,她冷笑道:
“他军娃子是出息了,脱下裤子就上坑,穿上裤子就赶人。他把我谭云当作什么了,两百元钱,是打发叫花子呢,老娘在这里给他千辛万苦养着儿子,他在外面享清福,如今为了什么狗屁场长,就要抛弃我们孤儿寡母,他妄想!”
王天孝皱紧眉头,不耐烦地说:“你不要冲动,我劝你识时务一些。虽然你们有过一段关系,但谁能证明呢,他如今是要做大事的人,能给你两百元钱,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我劝你还是收着吧。”
“休想!”
谭云虽是个乡村女人,但她的思维却一点都不差,很清晰。
她知道如果和刘军保持长期关系,那刘军就是她的饭票,可若是就这样买断了,以后她的生活谁来安排呢。
不就没有了着落。
怎么想,都是亏本生意,她肯定不会答应。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王天孝澹澹一笑,“老实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刘军就是陪你玩玩,他也不会真把你当回事,能让我来给你安排下,你就应该烧高香感激他了。若是再这样,大家都落不下好,那你什么都得不到。”
“得不到?”谭云冷笑道:“我得不到他刘军能好得了哪去,老娘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都落不下个好呗。”
“这又何必呢?”
王天孝苦笑道:“你们毕竟有过一段感情,即使无法走到一起,也不要搞得这么僵嘛。再说了,你又不是刘军的原配,人家原配老婆给生了几个儿子,人家肯定以大老婆养的孩子为接班人嘛。要能想得开……”
“我想他娘个头啊,”谭云快要气疯了,“他解老娘裤腰带的时候,怎么不说亲儿子的事情,现在就要说了。”
“不是吧,他应该从开始就告诉你他有老婆的。”
“……那又如何,”谭云语气为之一窒,“就算他有老婆,他当初也不是给我这么说的,反正不能就这样算了。”
“这样也没什么意思吧,”王天孝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幅漫不经心的神情,“你若是嫌两百元钱太少,我们都可以商量,你可不要想着去见他,去到场站闹哦。”
他抬头看着谭云,澹澹地说:“最好不要闹,反正他是不会见的,他会有一万种托词,让你找不到任何证据,那样你最后什么都没了,就这两百块钱也都拿不到。你最好为你和孩子想想,看看你们未来怎么办。”
谭云没有立刻接话,她突然眼神一冷,仔细打量王天孝一眼,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你不是刘军派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