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的不懈努力下,最终公布的胡党名单成功缩水。不止宋濂保住了,那三个大儒,还有已经致仕的郑九成,也被从名单上拿掉了。
他们的罪名从胡逆党人,降为了与胡惟庸过从甚密,私相授受,被判处流放边疆。这已经是太子能做到的极限了。
最后只有十一人被定为胡党,处以极刑。其余官员在重新做了一份笔录后,便陆续被放了回去。大部分人官复原职,只有少部分查实罪行较重的,刚被放出锦衣卫衙门,又被刑部带走,做另案处理,无缝连接了属于是。
邸报传到河南等地,吴良、陆仲亨、唐胜宗等勋贵长长松了口气。前番胡惟庸谋反失败的消息,把他们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别看他们整天把‘反他娘的’挂嘴上,但朱老板在一天,他们就没人敢越雷池半步。
都是朱元璋一手带起来的将领,太清楚跟朱老板造反一万次,也不可能赢一次的。
胡惟庸被抓之后,这些个勋贵根本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再说他们也没那个实力,朱老板派他们到地方练兵,但又不给他们兵权。
别说各省的都指挥使了,就是下头那些指挥使、千户也不可能在朱老板还活着的时候,跟他们造反的。大家都没活腻,没人想白白送死的。
所以那几天,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以为是朝廷派兵来抓自己了。惶惶不可终日之下,唐胜宗几个甚至都写好遗书,准备畏罪自杀了。
幸好朱老板快刀斩乱麻,没几天就公布了胡党名单,一看自己不在上头,这帮家伙才稍稍安心。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唯恐这是朱老板的缓兵之计,等过去这段再收拾他们。
于是纷纷派人到凤阳向韩国公问安,实则是想请问老大哥,这关到底过去了没有。
“这关过去了没有?”面对李存义转述的问题,李善长苦笑不已。
那帮小弟不知道,他这个当大哥的,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这几天已经给吓得,接连换了好几条裤子了。
第一条裤子,是听到胡惟庸真反了,想到九死一生的结果,吓尿了的。
第二条是听说胡惟庸谋反果然失败吓得。
第三条是听说朱老板将文武百官统统抓起来严加审问,以为要掀起大狱,广为株连吓的。
收到胡党名单之后,他本以为到此为止了。谁知第二天便接到上谕,命他立即入京觐见。
好家伙,第四条……
“老夫都不知此去是凶是吉,哪知道这关过去了没?”李善长自嘲的长叹一声,贪婪的看着自己的庄园,这斥巨资营建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怕是这一去,此生无缘再见了。
“大哥,应该问题不大吧?”李存义这会儿也没了复仇的胆气,巴望着李善长道:“胡惟庸还算是条汉子,没有牵连到咱们。皇上没有确凿证据,也不会动咱们家……吧?”
“幼稚。”李善长却缓缓摇头,他虽然老年尿失禁,也有点老糊涂,但剩下的智力也不是李存义能比的。“你当胡惟庸安了什么好心?”
“啊?”李存义不解问道:“他不是说到做到,一人做事一人当了吗?”
“一人当,他当的起来吗?”李善长哂笑一声道:“他这是谋反,不是杀人,性起了一个人拿把刀就干了。谋反,需要有组织,有计划,有改朝换代的实力,他才会干的!”
“就名单上那小猫三两只,抢个屯子都嫌人手不够,还谋反,谋个屁反!”李善长愁眉苦脸道:
“要是皇上这回大肆株连,杀个成千上万,老夫反倒还能安心。可皇上只杀了这么点儿人,怎么可能就此了账?”
“啥,还会继续拉清单?”李存义吓一跳。
“换了你,有人造反,才抓出几个人,你能睡得着觉?”李善长反问道。
“呃,还真是……”李存义点头道:“肯定还得深挖逆党,不然睡觉都不安生。”
“这不就结了?”李善长苍声一叹道:“所以这事没完。”
“那皇上为啥要这么急着结案呢?”李存义不解问道。
“这就是胡惟庸的歹毒之处。一般人谋反,才不会管失败了会不会牵连到同党,恨不得所有人都给他陪葬才好。”李善长看出胡惟庸的算盘道:
“胡惟庸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料到自己成功的希望渺茫,就下了大力气,在掩盖同党上。这样就算他失败了,像你这样的同党也不至于暴露。”
“皇上要么就得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开杀戒,把但凡跟胡惟庸沾边的都满门抄斩。”李善长悠悠道:
“要么只能像现在这样,先捏住鼻子认了。可猜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会迅速像野草一样蔓延开来。皇上又有疑心病,他越是长时间不发作,疑心就越重,身边所有人都会成为他怀疑的对象。到最后还是得统统杀掉……”
“啊……”李存义脸色发白,原来自己的脑袋只是暂时保住了,早晚还得搬家。“那皇上能憋多长时间?”
“那谁知道,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都是有可能的。”李善长摇摇头道:“还要看有没有不长眼自己作死的,要是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时间一久,皇上也可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他神情凄惶道:“但是怎么可能都老实呢?都是一群跟你一样,记吃不记打的蠢材,消停不了几年,又会故态复萌的。”
“那可如何是好?”李存义至少这会儿,十分的惶恐。
“没什么办法,老夫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了,还能管得了人家?”李善长长叹一声道:“这是阳谋,破不了的。只能尽量延迟那天的到来……”
“那胡惟庸到底图个啥啊!”李存义气得直跺脚。
“想让整个大明朝给他父子陪葬呗。”李善长瞥一眼李存义的右腿道:“你的腿好了?”
“啊。”李存义茫然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李善长便用尽全力,抡起龙头拐,重重砸在他的左腿上!
呼——咔嚓一声,李存义惨叫着倒地,抱住左腿大叫起来:“啊啊啊,疼死我了!”
他愤怒的质问李善长:“伱不让我出门就直说,干嘛老打断我的腿!”
“为了解恨。”李善长拄着杖,冷冷看着李存义道:“把老李家害到这般田地,敲碎你全身骨头都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