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贬抑,继而又夸奖力子都“如凤”,前后反差太大。
徐宣微微愕然,说道:“如凤?”
张宏甩了下袖子,说道:“自比如凤!”
徐宣遂解其意,抚须笑道:“公之意是说其人实无龙凤之能,而却以龙凤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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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说道:“何止於此!他不仅好者唯美色、宝物,无有分毫德行可树,并且常自视甚高,自夸自美,如炫凤羽,殊不知於旁人观之,真是可笑至极!‘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斯人哉!”
也就是说力子都犹如孔雀开屏,喜欢臭美。当然,“孔雀开篇”这句话,现在还没有,所以张宏乃有“自比如凤”此喻。不得不说,他的这个比喻还是挺恰当的。通过这几天在费县和力子都的相处、相见,徐宣以为,力子都确然是这么一个人。——“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出自《尚书》,这是张宏的老本业,他随手引用,用之力子都身上,堪称合适。
不过话说回来,张宏的评价虽说到位,而且张宏和徐宣也是老交情了,然力子都到底是一方大率,现又是樊崇、徐宣他们的盟友,徐宣因亦不欲在他背后过多地议论他的缺点,於是就主动地转开了话题,说道:“力大率且不必多论。张公,力大率的谋主季猛,我在费县的这几天也常与他相见,其人循循若君子焉,可称有识之士!”
张宏说道:“季猛,他延请过我几次,执礼甚恭,确可称君子焉,要论见识,也有一些,但是他有个极大的不足。”
“敢问张公,他有什么不足?”
张宏说道:“其人非骨鲠之士!”
徐宣不禁地笑了起来,说道:“张公!避害趋利,人之常也,敢於犯颜触怒,不讳直谏者,千人、万人之中,或许能有一二。就是我,亦不敢自称骨鲠,季猛纵非鲠士,似非不足。”
“他若非是力子都的亲信,则他纵非骨鲠,自亦无妨,可他现在是力子都最为亲信的谋主,其非骨鲠,则就是他极大的不足了!”
徐宣问道:“公此话怎讲?”
“力子都其人已是傲慢自矜,擅於不纳人言,身为力子都身边最得信用的谋主,他又不敢犯颜直谏,事事顺遂力子都之意,则试问之,力子都身边还能有匡弼他的人么?如你所言,季猛的确是有些见识,可如此情形之下,他的那点见识,又复能有何用?是以,其非骨鲠,是他最大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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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徐宣想了一想,还真是这样。
如果主君是个善纳人言的,那么臣子即便没有骨鲠之士,没人敢犯颜直谏,也没多大关系。
可如果主君已不是一个善纳人言的,而臣子中,又再没一个敢於犯颜直谏,确乎就不太行了。
这一层,徐宣此前还真是没有想到。
他抚摸着胡须,忖思了会儿,说道:“张公此言,端得良言!但是季猛虽非骨鲠之士,这几天在费县,我另外也见过高宝等士,俱皆熊罴虎士也,不乏勇冠三军者!季猛之谋,力大率虽或无用,有此辈猛士供其驱使,亦足雄踞一面。”
张宏不屑一顾,说道:“彼曹匹夫耳,何足道哉!”再次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后背,手放膝上,端重地与徐宣说道,“骄耭,我向你提出的青州不必急取,打下沂平之后,不妨可顺势先取东海此议,是我再三考虑后的进劝忠言!骄耭,不知你以为我此议可否?”
“公之建议,自然高远!然公之此议,涉及大略,此非我可决议。”
张宏不满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在你们军中,深得樊三老的信赖,凡你所言,樊三老无不听之!你不能决议,谁能决议?骄耭,我肯答应你,跟着你去城阳,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能够成事,我已肺腑之言道出,你却这般推诿於我?使老朽不快矣!”
“张公,我绝无糊弄你的意思!要不这样,咱们最多明天就能回到我部军中,到了军中以后,我便把你的这个建议,禀与樊大率知晓,看看樊大率是何意思,如何?”
张宏语重心长地说道:“骄耭!东海是个大郡,民口充实,士民富裕,拿下东海郡后,你们不但可以把东海、沂平、城阳、琅琊、泰山连成一片,北上可取青州,南下可尽得全徐,而且你们还可以尽得东海之民、力为用,进一步地扩充部曲、壮大声势,并及东海西接豫、兖,得了此郡之后,豫、兖的大门从此也就向你们打开了,这对於你们,是一举数得之利!我希望你能深思我言。骄耭!不是我因觉你们可以成事,这番话,我是万万不会对你说的!”
徐宣起身,肃正地向张宏行了一礼,说道:“公之良言,我铭记在心,公之殷望,我诚惶诚恐!等回到城阳,我必将公言,如实地告与樊三老!”
帐中陪坐的有徐宣的心腹。
却是等吃过了饭,把张纮送回到了辎车里边,一行人继续上路后,这心腹也能骑马,策马到了徐宣的马边,皱着眉头,与徐宣说道:“三老,我咋觉得张公的建议不太可用?”
“哦?”
这心腹说道:“如能得到东海郡,对咱们来说,确是大有好处,可问题是,力大率帐下部曲万余,岂易与之辈?如今咱们北边有青州田况为我等大敌,若是青州未取、田况未灭,而咱们却竟先与力大率因争东海而起恶斗?……三老,这岂不是只会让田况得利?”
“你这么考虑也是对的。”
这心腹问道:“则敢问三老,对张公此议,三老究竟是何以为?”
樊崇军中,樊崇以外,徐宣、谢禄、杨音、逄安等几人也都号称“三老”。
徐宣抚摸着胡须,看向远方,沉吟未语。
……
“徐宣是个好人啊!”力子都醉眼朦胧的,与躺在他怀中的妇人说道。
下午时分,正是阳光好时,然因帘幕低垂,帐中却很幽暗。四角都生着炭火,整个帐内暖气如春。得了费县以后,出於安全的考量,力子都只在费县城里住了一个晚上,其余时间,都还是在他的军中住宿。——他知道他的部曲在费县内外**掳掠,着实是激起了当地很大的民愤,住在城里的话,他自己亦觉得不太安全。
中午才和高宝等人痛饮过,与怀中这妇人刚云雨过一番,力子都揉着她的胸头肉,再又说了一遍:“徐宣是个好人啊!”
他怀中的这个妇人,早在他於沂平起兵前就已经跟了他了。力子都虽好美色,可是这个妇人不但相貌妖艳,且有内媚,故此力子都一直舍不得她,倒是喜新不厌旧,对她依然十分疼爱。
妇人笑道:“大率,徐宣怎么是个好人?劳得大率一再夸他。”
力子都指了指这妇人穿着的珍珠亵衣,说道:“此物就是徐宣送给我的!”问这妇人,说道,“你喜欢不喜欢?”
这件珍珠亵衣,是用上好的珍珠编织而成,穿在身上,虽是不太舒服,可一则看起来,当真好看,再一个,任人也知,必是价值不菲。这妇人如何能够不喜?
然此妇人乖巧,却不说自己喜欢,娇滴滴地回答说道:“大率觉得贱妾穿上好看么?”
“这还用说?好看的很!”
妇人说道:“只要大率觉得好看,贱妾就喜欢。”
力子都点了下她的鼻端,笑道:“真是个知情识意的小宝贝!若你喜欢,此物我就赏给你了!”
妇人大喜,一股脑爬起身来,伏拜床上,向力子都说道:“多谢大率!”
她这一起身,锦被滑落下来,身体裸露在了外边,望其肤白如玉,胸前两团肉下垂如似木瓜,力子都顿时就又来了兴致,便翻身而起,叫这妇人口吮手动,以图再振雄风。
奈何他中午这场酒喝得不少,又才刚云雨罢了,因弄了半天,才算是勉勉强强的起了些或反应。便趁反应,他赶紧叫这妇人转身过去,俯腰翘臀,打算从后来入。酒后眼花,兼以东摇西晃的,好一会儿没有找到窍门,他乃喝令跪侍帐篷角落的小奴进前,令道:“过来帮我!”
小奴膝行而至塌边,伸手来帮。
却小奴跪在地上,伸手不便,帮了好几下,都没能帮成力子都入港。折腾了这么会儿,方才起来的那些雄风已又疲软下去。力子都大怒,“啪”的一声,给了个小奴一巴掌,抬起脚,将他踹翻在地,骂道:“废物!”
这小奴惊恐地叩首不已,求饶说道:“小奴废物、小奴废物!敢请大率开恩,勿要见责。”
妇人见状,遂爬回身来,重新依偎到了力子都怀中,媚笑说道:“大率,与个小奴生什么气?且待贱妾,再来服侍大率。”
力子都哼了声,不再打骂小奴,说道:“罢了!搞得我一肚子气,已没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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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没兴致”是假,知道即使妇人再来伺候他,只怕这雄风也会很难再起是真,力子都不愿在美妇面前丢了自己的脸面,於是把过错都推到了小奴头上,随后他揽着这妇人,又躺了下来,与她说道:“我说徐宣是个好人,并非仅仅是因他送了我几件宝物。徐宣这次来费县,是为与我商讨何时攻打宜平此事,你可知道,在我与他商讨之时,凡是我的意见,他一概都听?已经从了我的意,定下了二月底、三月初,攻取沂平!”
“是么?大率!”
为了挽回刚才掉的脸面,力子都许诺这妇人,说道:“昔年在沂平时,你阿弟不是被郑家所害么?你且候之,待我与樊大率打下沂平,我一定将郑家全都杀了,为你阿弟报仇!”
妇人越发欢喜,说道:“真的么?大率,阿弟此仇若能得报,贱妾真不知该何以报答大率!”
“我用得你来报答么?尽心尽力地伺候我就成了。”
妇人陪笑说道:“是,大率放心,贱妾一直都听大率的话,往后只会更听大率的话。大率,我虽是妇人,也知郡守二千石,是一等一的贵人,大率现已有东海,再得了沂平,那大率就有两个郡了!两个郡,大率岂不就是四千石了?”
“四千石?哈哈,哈哈。你呀,还真是个妇人!”力子都欢快大笑,他与妇人说道,“我告诉你吧,两个郡,亦不入我眼,不足我愿!以我的威名,以我帐下随时可以为我赴死的万余壮士,少说也得个‘万石’,才足够矣!我与徐宣已经商量好了,三月份,打下沂平以后,我就派兵北上,帮他们打青州。等再把青州打下,我就会和樊大率分头西进,联合城投子路、董次仲诸部,先取兖州,再取豫州!等到那个时候,休言‘四千石’,称王为君也不是不可!”
这通话豪情万丈,对於未来前景,力子都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