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黄贵全捕捉到他不太好的表情,心高高提了起来。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王家对诰命夫人大不敬,下官这就下令让人……”
“黄大人,”青衣官员不给他表现的机会,“王家是苏州城的名门望族,单是府内规模和陈设也是大人府上不能比的,再观老夫人状态……恕本官眼拙,实在看不出王家是否亏待了老夫人。”
怀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当为何那两兄弟会突然发善心让她搬回去好吃好喝养着,敢情在这儿堵她嘴呢!
“劳烦大人记挂,老身是罪臣之女,王家宅心仁厚,不曾苛待于老身。”
跟在身后的越春恨不得自己替老夫人诉说这些年的委屈,被怀盈一个眼神制止了。
有些话不必明说,大家也心知肚明,说了反而会有无痛呻吟想博同情的嫌疑。
她怀盈不需要高高在上的人可怜她,因为她的处境本就是他亲手造成的。
若让他知晓自己过得不好,反倒如了他的意。
青衣官员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如明镜,不愧是怀家一脉相传的忠贞傲骨。
“得知老夫人安好,下官定会如实禀告圣上,也算是完成了圣上对下官的嘱托。”
“多谢圣上记挂。”怀盈回了一礼,标准的礼仪淡漠的表情,让人挑不出错,却能感受到她的不屑。
黄贵全见钦差大人不曾多说,愈发疑惑。
才华横溢的天子近臣真看不出王家的和睦都是表象,难道皇上这次派人来不是给怀氏撑腰的?
进门一瞬看到的混乱不似作假,甚至有他在后推了一手,没道理看不出什么。
难道……皇上真实的目的是让人来奚落怀家人?
那为何还派人秘密从京城出发,一路上将消息捂得死死的,竟不是为了看到怀家人真实的现状?
帝王心思难以揣测,天子近臣又不接受忽悠,难啊!
围着盈满院转了一圈,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前厅,王家人都被“请”到了这儿,青衣官员一进门就见地上躺着昏迷的中年男子,十二岁的小姑娘守在男子身边,泪水涟涟。
“这是怎么回事?”
青衣官员沉声质问,全场鸦雀无声。
黄贵全冷汗直冒,胡乱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磕磕绊绊道:“大人,下官也不知……”
“钦差大人,请您为民女做主啊!”
杨锦帆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跪扑到年轻官员脚边,势要为自己爹讨个说法。
黄贵全被吓一跳,连忙挡在钦差面前,伸脚就要将那双拽着钦差官服的手踢开。
杨锦帆状似不经意抓着官服往旁边拽了拽,躲开了飞来的肥腿,借住身形遮挡,往空隙中用内力一抬,黄贵全胖胖的身子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才清扫过的地面还是拍起一层薄薄的灰。
跟在身后的官差们手忙脚乱地一窝蜂冲上去扶他,有人抢先一步要捉拿害他们大人摔倒的“罪魁祸首”,还没到杨锦帆跟前,便被钦差大人阴沉的眼神逼退回去。
众人目瞪口呆,黄大人来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摔倒在地?
黄贵全摔得四仰八叉,肥硕的身子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头上的乌纱帽滚到钦差脚边,青衣官员淡定俯身将其捡起。
“黄大人这是作甚?一个小孩子还能伤得了本官不成?这乌纱帽可轻易摘不得,黄大人莫要辜负了圣上对咱们的信任才是。”
他拍拍帽子上的灰尘递了回去,黄贵全在两个官差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神情慌乱地伸手去接自己的官帽,奈何帽子似乎跟他作对一般,还没拿稳又掉地滚了出去。
杨锦帆见一颗庞大的“红球”踉踉跄跄去捡帽子,憋笑憋得辛苦。
钦差大人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估计自己舔一舔上下嘴唇都能将自己毒死。
嘴毒心更毒,谁也不敢说他竟敢戏耍比自己品阶还高的朝廷命官。
黄贵全这下也不敢再作妖,蚕蛹一般的身段挪出去捡回帽子,匆忙戴上,狼狈一笑。
“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失礼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罢了,念在黄大人一心为民,关键时候还愿意担心本官的安危,本官不介意在圣上跟前多多美言大人几句。”
黄贵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站起身后乖乖挪到了距离钦差三米远的位置。
开玩笑,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这次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上前去触别人的霉头!
年轻的官员俊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将杨锦帆缓缓从地上扶起来,像哄孩子一般开口。
“这位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你且与本官一一道来。”
杨锦帆抄起袖子胡乱往脸上擦去,鼻涕眼泪都揉在新做的昂贵衣裙上,毫无礼仪的动作看得张氏母女直皱眉。
一个自小养在道观的野孩子,行为举止野蛮粗俗上不得台面,也不晓得使了什么手段,就让大爷(爹爹)如此重视,不仅隔三差五就往她院子送昂贵的东西,她闹得府上天翻地覆,也没对她有一句苛责的话,如今更是冲撞了钦差大人,她就是煞星一个!
张氏母女仇恨地盯着“作妖”的杨锦帆,王娴的目光扫过青衣官员年轻俊美的脸庞,露出痴迷。
今年春闱结束,新科状元的美名便远扬整个北风国,文状元举止矜贵似谪仙,武状元丰神俊逸得天子嘉奖,两人打马游街时惹得京城中的贵女青睐有加,投向他们的荷包数不胜数,偏两位公子十分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躲过了一场荷包雨。
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个小野种是怎么敢的,竟敢污了状元官服,亵渎谪仙!
杨锦帆还没转身便感受到了两道不善的目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对她怨气冲天,索性她拽着官服不放手,还要将脸上的眼泪鼻涕往官服上蹭。
青衣官员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仔细看还能感觉到他的手足无措,躲在人群后的陶苏儿快要憋不住笑,恩人“折磨人”的手段不一般,让满腹经纶的文状元也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