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帆装作一副自己不情愿却被老板娘的真诚打动了的样子,磨磨蹭蹭一步三思索地才在老板娘的盛情邀请下跟着上了二楼。
到了店铺的二楼,杨锦帆粗略地扫视了一圈。
这里的衣服布料及花纹还有做工都比一楼的好很多了,只是衣服的款式略显单一,并且一律皆是短衣,没有长衫和长袍。
杨锦帆好看的秀眉微皱,二楼是比一楼宽敞亮堂一些,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股子霉味,老板娘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要和杨锦帆介绍成衣的款式和价格,却见杨锦帆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环胸,一双圆润的杏眼略带不满地盯着她。
老板娘吓得拿手绢的纤手一抖,神情颇为紧张。
开春以来,江南多雨水,店里的客人本就不多,许多积压的衣物都已经发霉了,账簿日日入不敷出,她愁都快愁死了,哪里还有心思打理衣物?
原先她也没太注意,如今再次来到二楼,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面颊微红,颇为尴尬。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杨锦帆,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咳咳,小小姐恕罪,奴家跟小小姐说实话吧。开春以后,奴家这店里的生意实在不景气,尤其是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品衣阁,款式新颖,花纹多样,绣工也顶好,据说总家是来自上京,服饰都是上京里流行的款式。原先奴家的店还有几位常客会来,可以勉强维持生计,可现在熟客也不来了,奴家店里已经有两个月没开过张了,奴家心里急得慌,整日里忙着想办法,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来管理店铺,若是怠慢了小小姐,还请小小姐原谅。”
说到上京,杨锦帆来了兴趣。
“上京?”
“回小小姐,是啊!”
老板娘无奈地答道,语气颇为不甘。
提起品衣阁,老板娘简直牙齿都要咬碎了。
人家总家是上京的,后台硬,人家衣服款式多而新,那是人家本事,但品衣阁东家也忒不地道了些,不仅承包了镇上所有布料顶好的布庄,还挖走了绣坊手艺顶好的绣娘,品质最好的针线也被垄断了。
他们这些小本生意的店只能轮到那些质量不好的次品,店里成衣的品质上不去,就只能卖一些普通人家能穿的衣服,但是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添两件新衣的,久而久之,连人家之前挺给面子的熟客也不愿意来了。
杨锦帆看着老板娘面露难色,心里大概有了点数,便开口说道。
“老板娘,就算生意难做,也不应该自暴自弃啊。你看你本就因为生计犯愁,这么一疏忽又放霉了许多衣物,岂不是又得损失一份财产?”
老板娘由衷地点头,谁说不是呢!
只是找不到应对的办法,她着急啊,店铺开不下去大不了关店回家种地,可她家那死老爷们欠下的一屁股债可怎么还得起啊?
若不是她身体不行不适合生育,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也舍不得自己这样的情况嫁到别人家去遭罪,索性就将招了一个女婿上门。
她家男人当时已没了双亲,略读过几本书,能够识文断字,模样也算生得俊俏,只是囊中羞涩吃不起饭,听闻徐家招女婿,想也没想就来了。
当时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有没有孩子这件事,她觉得小生斯斯文文模样也俊,当是良配,于是脑子一热便嫁了。
后来她爹娘相继离世,不算大但也不小的家业便交给他们夫妻俩来打理,那死老爷们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先是整宿在他那些个朋友家里吃喝玩乐,美其名曰吟诗作对,后来便愈发嚣张,整日去窑子里找女人,趁她不注意便变卖她的地产商铺换钱去消遣,最近还染上了赌博,那死老爷们一副理所应当地回家要钱,她要是不给,第二天就会有人来堵门追债。
她实在没办法,只得变卖家财来为他填补这个窟窿。
眼看着家产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这一间成衣铺,她急得嘴里都起了好些泡,吃是吃不好,睡是睡不着,头发也掉得厉害,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成衣铺原有的生意也被人抢占了去。
老板娘像是打开了一个宣泄情绪的阀口,对着杨锦帆叙说自己的遭遇,控诉她那男人如何的无情,说着说着还落下泪来。
杨锦帆仔细地听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便问道。
“既然是你徐家招赘来的,如今又是你在掌家,怎的不干脆点休了这败坏家风的男人?也省得自己心累。”
老板娘用手绢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说道。
“小小姐是不知道奴家心里的苦,奴家也想过大不了一封休书丢给他,自己也捞个清净。只是奴家一无一儿半女傍身,二无生育之能,三已容颜老去,奴家……奴家实在怕无人相伴,孤老无依。索性就留着他吧,即使德行不好,好歹也是个伴不是?”
杨锦帆对于别人的选择也不好大表达什么,耐心听完老板娘的故事,便让她去拿几套没发过霉的成衣来,不论尺码,她照单全收。
老板娘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去寻,虽然杨锦帆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多找了些符合杨锦帆身形的衣物一并抱着过来。
杨锦帆接过衣物,一件一件地翻开打量。
嗯,不错,有符合王氏穿的衣服。
“再去拿几套男装过来,尤其成年男子穿的那种。”
男装?
老板娘疑惑,小小姐一个女儿家,竟还需要男装,难不成是给家里父兄穿的?
但大户人家也穿这种衣服?
想到这里,老板娘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杨锦帆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会那么小一个独自来买衣服?
杨锦帆盯着老板娘的脸,在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老板娘虽心中有惑,却也没有多嘴问。
待衣服找来,杨锦帆再次一一看了一遍,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大喜过望,伸手接过银票,却听见杨锦帆冷幽幽的声音响起。
“这些衣服肯定用不了一百两,剩余的算是对着店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