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深在下落的深海里,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模糊的梦。
在那个漫长模糊的梦里,他独自一人被关在幽闭的蓝色盒子中,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几乎无法喘息,而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被深蓝色的巨海吞噬的前一刻,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还为他扣上了呼吸面罩。
在那段仿若梦境一般虚幻模糊的记忆里,他在海水中透过微弱的光亮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在他那片朦胧的视野之中,他看见了女孩那一头白金色的长发在海水里飘散,如同在一个出现在冰冷的深海里的温暖太阳。
她抱住他的时候动作很小心,却似乎是想要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传递到他的身上一般,在下坠的过程里一直搂抱着他没有放手。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是在深海里,他却听见了那个女孩在他耳边低声哼唱轻柔的歌谣,那首歌对他而言很熟悉,好像在很多年前就曾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过,熟悉到他自己都能哼唱,只是可惜他那时太过疲惫,没能接上女孩的曲调。
他在那段幻梦一般的记忆里没能看清那个女孩的脸,却记住了她那双淡紫色的漂亮眸子,因为曾在他疲惫抬眼的某一个瞬间,那双明亮的眼睛和他对视上了一刹,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的安抚。
那个眼神那么温柔那么落寞,好像他们曾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故人,好像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诉说,好像她一直等候着他们的重逢。
可夜深最终也没能出口和她说上一句话语,也未能看清她的面容,只是在她的怀抱和她的歌谣里就此又一度陷入了沉眠。
而司徒夜深再一次在普尔其斯海域海底的巢穴里恢复意识的时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片他熟悉无比,早已千疮百孔的风王巢穴。
巢穴的主人明明已经死去,这片本该坍塌的海中深洞却仍旧屹立在此处,不知道又是被什么力量重新撑起了独立的空间,阻拦了其上本该下涌压垮此地的海水,那些海水被无形的护膜阻拦在了巢穴的顶上,形成了一副海底天窗的独特景观。
夜深抬头望着那样幽暗延伸至海面的流涌海水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意识,他一眼扫过了自己的全身,粗略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留下的大小伤口。
这样的过程不过几秒,很快他就发现了与自己预想截然不同的地方,于是他顺势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心又眉间微皱,低声喃喃自语吐出了三个字。
“不一样。”
他说着这样的话活动活动了身体,重新感受了一次自己这具熟悉的躯体,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结论。
他身上所留下的伤痕与他在和特顿瑞斯厮杀时留下来的伤口不一样。
他在成为索托尔斯与风王厮杀的途中,他那具怪物的躯体也曾留下过不少的伤痕,虽然部分伤痕都已经在后来的厮杀途中因为自愈能力而已恢复,但其实他也有残留的重伤,可是那些索托尔斯身上的重伤在他的躯体上一道也没有。
他的身体上,只有他身为人类时留下的伤口和痕迹。
不仅如此,他身体之上所穿着的衣物几乎也是完好的,只是增加了一些破损的痕迹,这也与他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本来他觉得自己在解开了古王的封印之后应该是躯体变为了索托尔斯,就如同霍尔娜变成怪物那样,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会发生异变。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这些普通的衣物不可能会毫无破损,霍尔娜变成怪物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刺破撑爆了她的衣服,此时的状况只能证明自己与霍尔娜的情况完全不同。
那当时他变为了索托尔斯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连那段记忆也是自己的梦境吗?
夜深在不由在心里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但是他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怀疑,因为风王特顿瑞斯确实是彻底死去了,拥有共鸣古王魔质能力的他,此时在这片海底也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古王的气息与痕迹了。
夜深强忍住胸腔的疼痛感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自己变为古王那段事情中的疑问暂且放下,又转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周围。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了一片被碎石堆围起来的中心凹槽里醒来的,这个位置很是微妙,其上倒塌的大片石块恰好遮掩了石块群的半边上方,这样即使是有不稳定的岩层从上面再掉下,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这绝对不是他随意从海里掉下来就能落到的位置,一看就能察觉到是什么人的有意为之。
但他仔细感知了身周却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没有一丝除了自己以外的魔质气息,也并没有那场梦境般记忆里所被带上的呼吸面罩。
他彻底昏迷之前所见的到底是梦见还是现实,他此刻已无法得知,但是他能确定这片被称作生命禁区的海域里一定还有一个他之前未能察觉的存在....比如,那个抱住了自己的女孩。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认识那个女孩,也不知道她是否如他所见那般真实存在,只是隐约觉得对方的出现有些巧合也有些神秘,好像是随时会消失在海面上的虚幻泡影那样....
夜深那么一联想,又回想起女孩那头漂亮的白金色头发和动人的歌喉,不知何由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幼时听过的一个传说和童话故事。
“人鱼...”
他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了这么两个字,但又很快无奈的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觉得自己这样的联想太过无端而没有逻辑。
随后他独自撑身从那片碎石圈围的中心站起,沿着能够翻沿出凹槽中心的小道跃出了那片石堆,接着他重新落回到了那片巢穴已经面目的中央,望见了那具倒在废墟之中的巨大怪物尸骸。
特顿瑞斯尸骸的模样令司徒夜深有些感到意外,因为它的死状甚至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夜深自己的记忆里,他是用一把黑色的长剑贯穿特顿瑞斯的要害的,那把他自己虽然都不太理解如何出现的武器虽然有着不逊于惊雷的穿透力,但理论上来说仍旧只是一把剑,常理来说刺穿要害后应该最多也只该是留下伤口和血洞。
可此时眼前的风王躯体的身体之上却出现的是诡异的黑洞,它被那把黑色剑柄刺穿的周边所有躯体都失去了踪迹,好像无论是血肉还是骸骨都被它身上留下的那一道黑色裂痕所逆转吸收了。
不仅如此,那道黑色刀刃刺留而下的黑色裂痕周围的一切似乎也是扭曲静止的,无法被感知到任何气息的存在,好像那把刀刃切割而去的根本就不是风王的躯体,而是那片被选划下来的时空!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雷王索托尔斯能够做到的事!似乎也不是他自己所有的空间质能够完成的东西,那道裂痕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出现的?
夜深拖着满身还未恢复的伤痕迈步走近了特顿瑞斯的尸骸,想要对那道陌生的黑色裂痕一探究竟。
而那道风王尸骸上的黑色裂痕此时此刻,在夜深的视野里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好似它在不断地自动缝合,直到夜深停步于风王身躯的前一刻,那道黑洞般的黑色裂痕已经彻底没有了踪迹,只留下了一片空荡的空间。
夜深最终没能触碰到那道黑色的裂痕,只能轻啧一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裂痕消失的地方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接着他又立刻转身,调换了方向走向了这片破旧巢穴里的另一端。
他记得雨曦还被他安置在这片巢穴里,但是此时他设下的防护结界气息已经消失了,那么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已经苏醒了,他担心她苏醒后看不到自己会做更出格的事。
他没有忘记德维达斯之枪还会发射,在那之前他必须带着雨曦一起离开这里。
此时这片巢穴中虽然已经没有了风王的魔质覆盖,但是这里却也被一种他不知晓的力量取而代之填充了,他的感知能力一时在这样的环境里派不上太大的用场,没有选择的他只能先去之前安置雨曦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绕过了被破碎岩层堆砌而变得不再空荡平坦的一个又一个转角,最后在快要能够看到那片安置地的前一瞬,骤然听到了逼近自己响起的匆促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