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振东对这盘棋别有一番理解:“都说残棋马胜炮,从进攻上来看,马的手段要比炮丰富一些,但是从防守能力上来说,马还是不如炮灵活啊,尤其在遇见车的时候。
车兵例胜马士象全,对炮士象全却是例和;单车例胜马双士,对炮双士却是例和;单车对马双象、炮双象虽然都是例和,但是炮走成和棋要比马容易太多了。
这盘棋秋秋要是剩下一门炮的话,和起来就容易多了。”
新凤兰道:“按理来说是这样,不过在最顶尖的残棋高手眼里,只要还存在嫩进攻的子力,棋局就没有结束,即便是公认例和的局面,依然有取胜的可能。
魔叔当年就有一盘经典棋局,以车兵仕相全战胜了对手的炮卒士象全,当时局面与这盘棋颇为相似,使用的战法更是如出一辙。
那一局魔叔也是巧用双象困住单炮,使其不及回援,然后借助帅力,车兵合力先破双士,后破双象,最终使对手缴械投降。
可见残棋里的玄妙,丝毫不逊于开局。只不过开局套路学了就能用,见效极快,残棋功夫却非得日积月累的学习积累不可。
你花费心血研究了一个实战残局,在实战中却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这个局面,然而里面的棋理是相通的,像飞象别马,露帅助攻,牵制顿挫,你在这个残局里面学会了,在别的残局甚至是中局里自然而然的就会用出来,这对棋手实力的提升是全方位的,远比学几个布局飞刀却似懂非懂要强得多。”
新凤兰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现在还年轻,性子难定,残棋对你们来说可能确实枯燥了一些,但越是这样,越应该静下心来,打好基本功,不然时日一长,技术定了型,再想补短板可就费劲了。”
众人都表示谨受教,新凤兰又问叶知秋感觉怎么样。
叶知秋在心里简单复盘了一下,回答道:“虽然直接的败因是中局一着不慎,但是残棋才让我输得心服口服,那个局面让我执红,我是没把握拿下的。岭南队的残棋水平之高,由此可见一斑,在这个方面,我们恐怕很难与之争锋。”
最后这句话,是对即将上场的石岩枫说的。
叶知秋首战落败,岭南队自然是气势大胜,相对的,中原队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虽然后面还有三台比赛,但是岭南双雄坐镇三四台,就好比定海神针,普天之下还没有队伍敢说能连胜他们二人,中原队要是有这个实力,以前也不至于籍籍无名了。
因此,中原队第二台若是不能取胜,扳平比分,等于提前宣布落败,想要绝地反击,上演惊天大逆转,就只能期待奇迹了。
石岩枫此时的压力尤大,当然他的机会也大,执红先行,而他本人又擅长攻杀,这个机会如不把握,那才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此时不宜给他太重的心理负担,都没有多说什么。
石岩枫本人则一直在思考开局的选择,到这盘比赛结束,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教练,我想照自己的方法来,要是输得太难看,希望您不要生气。”
新凤兰笑道:“胜败都是兵家常事,我干嘛要生气呢?除非你自己不想赢,下你自己想下的棋吧,整个棋盘都是你的了。”
石岩枫领命而去,目光坚定,步履坚实,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更改。
新凤兰看着他的背影,对众人说道:“看来‘守正’是没什么希望了,希望‘出奇’能带来些意外惊喜吧。”
雷振东道:“有没有惊喜我知不道,不过看他的样子,惊吓是绝对少不了的。岭南队想安安稳稳的把胜利果实收入囊中,门都没有。”
岭南队派出的棋手是‘羊城小霸王’蔡东海,棋风刚猛,同样善于攻杀,虽是岭南棋手,却是一副豪放的北派棋风,此番虽执后手,取胜之心却不稍减。
两个争雄之心正盛之人此时相逢,注定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二人在台上坐定,都没有什么话讲,没等一会儿,裁判即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二人握手致意,蔡东海按钟。
石岩枫执红先行,第一手炮二平五,当头炮!
蔡东海有备而来,执黑马8进7,马来跳。
红马二进三,起右正马。
黑车9平8,开左直车(在红右翼)。
红车一平二,开右直车。
黑马2进3,起屏风马。
当头炮对屏风马,又一盘炮马争雄。
双方互进七兵(卒),而后石岩枫车二进六,挥车过河。
七兵过河车,红方来势汹汹,利在急攻。
蔡东海炮8平9,平炮兑车,亦是谱招。
石岩枫车二平三,平车压马,也是应有之义。
蔡东海炮9退1,退边炮准备打车。
二人前面走子如飞,仿佛慢了一点气势上被对手压倒似的,一直到这里,石岩枫才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毅然决然,拿起中兵,向前挺进!
中炮过河车互进七兵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红进中兵对黑退边炮。
“红棋兵五进一,急进中兵!”
唱棋人高亢有力的声音,将全场的气氛带向了高潮,现场很快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棋迷们都晓得,这场比赛注定平淡不了,毕竟急进中兵很激进,这太对他们胃口了。
“果然,中原队要拼命了。”
岭南众人对此早有所料,许仙道:“红方看来是想充分发挥先行之利,在开局速战速决,避免像上盘棋一样进入漫长的残棋大战。扬长避短,果然很有想法。”
陈琳琳道:“急进中兵的水很深,红方未见得能把握住吧。”
吕帅道:“对黑方也一样,不过这也正是东海期望的,以他的风格,没有走弃马局抢先发难,已经算是克制了。”
许仙道:“看来这盘棋不会有残棋的较量了,不是因为急进中兵这个开局,而是双方都没有较量残棋的意愿,真是……下残棋多好玩儿啊,这俩人咋就不上道呢。”
众人大无语,少年心性,谁不是喜攻好杀,也只有你这个怪物,小小年纪,不喜快刀斩乱麻,专爱钝刀子杀人。
许仙没觉察到众人异样的目光,接着说道:“急进中兵这么凶险不把握的棋,我是不太爱下的。
其实东海的残棋还差点儿火候,没有那么可怕,这个石岩枫应该是被岭南的虚名和琳琳上盘棋的手段给吓到了,才选择如此激烈的开局,殊不知这样反倒中了东海的下怀,他也是个喜攻好杀的家伙呀,你要耐下性子慢慢的跟他磨,他反而不会下了。”
陈琳琳感觉这招莫名的熟悉,马上醒悟过来:“这不是你拿他的手段嘛。”
许仙笑道:“对东海这样的刚强手,你要么比他更硬,要么就以柔克刚,不光我是这样拿他的,之前岳山也是这样对付他的。”
“那上次山哥怎么输给他了?”
“说明东海进步了呀,人都会学习成长的嘛。
至于岳山,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他那时候只顾着对我们俩虎视眈眈,对别人自然放松了防备,才给了你们可乘之机。不过这回不一样了,人家是摆明了车马雪耻来的,师哥,我很为你担心啊。”
吕帅没好气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那个雷振东虽然以前都没参加过什么大赛,声名不显,可人家预赛是胜过郭嵩阳的,按你的说法,‘很有两把刷子’,你这个少年姜太公,真以为能稳坐钓鱼台?”
“那没事儿。”许仙大手一挥,颇为潇洒:“反正第一盘是我执红,先随便走走,交个朋友,第二盘再决胜负不迟嘛。”
吕帅摇摇头,颇为无奈,先走还这么没有自觉,也就是他了。
但这就是许仙的风格,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然而不知有多少棋手就被他‘随便走走’给走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