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
“四丫!”
一对很久没见面的好姐妹,两双手激动的紧紧握在一起。
一旁,周良国和刘东也在寒暄。他一边也在分心,含笑注视着她们。
“咱别在门外了。都快进来,快进屋里去!”
刘二女上下打量了高四丫片刻,回过神儿来,殷勤的笑着让人进屋。
——这是高四丫归宗后,俩人第一次见面。
其实,要不是刘二女如今暂时住在娘家,因为中间隔着六房(也就是四丫前夫家),关系到底尴尬,俩人儿想见面还得费点儿事儿。
既然进门了,作为小辈儿,就不能不去拜见长辈。
刘王氏早知道两人要好,她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自然全程笑眯眯的,又客气又亲切。
按例闲聊了几句话后,她便放女的回二女屋去说话,男的去院子坐着,石舅妈奉上茶水点心。
“二女,你胖了!脸上都有肉了!”
俩人一坐下,高四丫便迫不及待地快人快语了。
虽然古人讲究能吃是福,有时也流行环肥之美,尤其那些婆婆妈妈们更喜欢把胖点的人比作有福之人。
可爱瘦之心是女人之本能,很少有女人喜欢被人说胖。
要不是刘二女熟知高四丫的性格,了解她话中的含义,恐怕多半得生她的气。
“你也胖了,看来回家过得挺好!”
刘二女回嘴,又有些欣慰。
“嗯!”
高四丫做不来虚的,爽快的承认。
然后,下一刻,难得一脸的娇羞:
“我要成亲了!”
刘二女颇感意外,又没感到太意外:
“真的?跟谁?啥时候?”
高四丫两眼乱飘,咬咬嘴唇,轻声喃喃:
“没谁,就表哥啊!估计到十月了,毕竟六爷……对俺那么好,俺却为他穿不了孝。
不过,俺也不是没脑子了,俺私下里守百日其他人总管不了吧。”
刘二女很失望:
“那看来,我去不了了。”
十月份好日子不多,两人多半可能撞期。
“你也来不了我的。”
高四丫还以为隔着六房呢。
以这时候的规矩来看,六房到底姓张,才和刘二女是一家人。
高四丫归根结底已是外人。
天下自然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刘二女吞吞吐吐:
“嗯……我也要成亲了。”
正想要给高四丫送信儿,哪知她就自己来了。
这回换高四丫吃惊了。
“真的?跟谁?咋回事?”
刘二女小声的讲该说的都说了,期间引得高四丫惊叫连连。
说完了,又反问她的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刘二女的婚事,在村里已够山重水复,颇具传奇了,结果高四丫的婚事也不逞多让。
现在正是村中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家常里短。
说起来它能成,刘二女在其中绝对立下了汗马功劳。
——却说那时六老太爷临终前想让高四丫归宗,三房的婶子张裴氏因为某些原因便给刘二女出主意,让她赶紧为高四丫找人来帮忙。
刘二女当时心慌意乱之下,不免听进去了。
于是,张裴氏的儿子黄米子就肩负着重任去找周良国了。
开始,事情并不顺利。
因为好不容易找着地儿了,赶巧周良国没在家。
张口结舌的问了问左右邻居,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多亏这回黄米子难得靠谱,牢记着老娘媳妇的嘱托,硬是死等着。
也多亏周良国将高四丫真正放在心上,抱着万分之一、高四丫会来的可能。
——每日晚上,只要能回家,不管多晚他都回来。
……
俩人儿终于见了面。
自然该问的问,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不说说的人所思所想,只说把听信的周良国只听得又气又恨,自不必说。
不过不可否认,他内心深处却突然深深地冒出一个自私的念头来。
——那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而这一切建立在高四丫的痛苦上)。
当然,事有正反。
或者他这不应该称为念头,因为在某些人眼里,他那就是心思阴暗。
话扯得远了,话说回来
机会来了怎么办?
没发现它来了的人,不过是被人唠叨几句没眼光;发现它来了努力了一番,结果还失败的人,不过是被人感叹本事不够或运气不好;
这两者皆其情可悯,值得原谅。
最可气的是有本事发现它,却不敢去抓的人。
周良国当然没有那么可恨。
相反还让人挺佩服。
——他当即迅速的将黄米子安顿好,毕竟人家千辛万苦的跑来这里这一趟,你不安顿好了,像话吗?
然后他自己不顾天色已晚山路不好走,就独身一人,壮着胆子,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五姓村舅舅家。
村里人为了省油钱;再说晚上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热闹,一般睡得都挺早。
就算现在是夏天,白天长黑的晚,好多人在外面乘凉。
可高土牛一个人待家里没意思。
出去混人伙儿,说说张家长道道李家短吧?
就他家的情形,自觉低人一等的他,实在没脸走到人前。
没意思的高土牛只好早早睡了。
哪知这晚却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了呢?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话说回来,即使你没做亏心事,任你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叫醒也烦啊。
高土牛当时就又气又恼,带着一肚子火,三步跨作两步地去开门,却发现门外是自家亲外甥。
他的火气立刻降了两分。
又念着自己无儿子,女儿也靠不上,本家亲戚还多是捧高踩低、狗眼看人低的人,以后多半还得指望外甥,他的火气又自望下降了二三分。
暂且不提他内火升升降降,只说当下。
他一边叫外甥进门,一边赶紧关门。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
但有时候,越恨你的人,越和你的牵扯特别近。
毕竟只有彼此有对比,人心里才会不平。
而要对比的话,当然大多半找周围认识的人。
毕竟要是彼此没关系的话,又不了解情况,又不知根知底,比什么?
也因此,便常有一些人:
——自家的日子不过。
但别人家还没发生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过一眨眼,人家全知道了,转头就给你传的人尽皆知。
高土牛这一辈子深受其害。
他看外甥这么晚来了,不用问就知道有事儿。当然是赶紧关门儿,以防止隔墙有耳,方为上策。
——说起来,也许正因为男女有别,周良国跟高土牛呆的时间可比高四丫多多了。
因此对这个舅舅的性格,行事作风也比高四丫了解多了。
他心里肯定也明白,直接说大约不行,要想舅舅赞同愿意,还得另想办法。
而他能想的办法,自然颇合他心意。
——那到底是什么办法呢?
当然是由他迎娶表妹高四丫。
将来俩人倘若有两个以上儿子,便分别继承两家。
若只有一个,则兼祧两家。
若只有女儿,那便留一个在家招婿,下一代再继承祖辈的愿望。
他还就不信了,这两家他和四丫还继承不下来?
既然想好了,那就要去做。
于是,高土牛接下来就听外甥开门见山的给他吹了一个香甜的大饼。
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现在为什么一蹶不振,得过且过?
还不是因为没指望!
他是重男轻女。但已然没儿子,有个继承自己家门儿的外孙也不错呀。
至于养不养的起?
那还用说!
他这两年是没心气儿了,又不是整个人都废了。如今心里又鼓起来劲儿,他只觉得干劲十足。
何况,清凉庄在别处不显,对五姓村的人来说,确是好地方。
若真像外甥说的那样,他们两家和成一家,给他养老送终。他岂不是也能长久的住在那儿?
这可比以前,只是亲戚间借助那么一天两天的强多了。
也省得那些小人儿胡说八道,说三道四。
当晚,舅甥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终于达成一致目的。
次日便急急地忙活开了。
首先便是把高四丫接回来。
毕竟,美好的未来的前提就少不了她。
这很容易。
虽然费了一些功夫。
起码张家人比高家本家人好说话多了。
而高家本家人,这就是他们想要达成目的的路上,最大的一块儿绊脚石。
高家本家人不愧是姓高。心里的‘想法’那真是高明。
早就说了,先前是不让高土牛过继族里的子嗣,如今是直接不同意周良国与高四丫的婚事。
不,婚事尚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同意将来将高四丫的儿子回继娘家。
用他们的话说,‘高家没人儿了,用得着过继外姓?’
——他们中一些人早就将高土牛的一切,看成他们嘴边的一块肉了。
虽然这块肉很小,只是蚊子肉。但村里多有为了三瓜两枣大吵一架的。
这忽然有人跳出来跟他们抢肉,也怪不得他们着急了。
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本家人,周良国他们开始招架起来颇有些手忙脚乱。
幸亏三人一条心,齐心协力之下,软硬兼施、一一攻破,这才勉强说通。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刘二女却急得慌:
“那你怎么不给我捎个信儿?”
高四丫憨厚一笑。
“你也不容易!”
刘二女刚要反驳。
“吃饭了!”
石舅妈的大嗓门已先一步传来,接着她人也出现了刘二女她们眼前。
“四丫,二女,快出来!吃饭了,先吃饭。有啥话,一会儿回来再说。”
刘二女只得打住话语,邀请高四丫过去堂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