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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受气流影响不断地颠簸,周静怡睡得极浅,半睡半醒之间又做梦了,梦见她的似水年华。

那时候,男朋友雷顿前往拉普拉塔实习,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走入安检口;两年里她甚至不顾母亲哥哥的反对放弃了军校学习,转学去了皇家大学学习财经,只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帮到他;他终于回国了,向她求婚,她突发奇想,提议来一次说走就走的家庭旅行,父母同意了,他也同意了;她却糊里糊涂的选择了日本这个倒霉的地方。

大梦醒来,弦窗外的景象与梦里的美景融为了一体,云海翻腾,霞光万丈,柔和的金色光线照落在手背,冰凉的手指逐渐暖了起来。飞机已经进入布列塔尼亚领空,她却恍惚认为自己还在日本境内。

从包里翻出梳洗用品,抬头见到哥哥叶成勋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各种红红绿绿的数据,几条曲线呈现出震荡上扬的走势。

他仿佛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都处于工作状态,不眠不休,除去昨晚挤出一个多小时和她谈天。

之所以这么忙是和最近破土动工的一家联邦企业有关。

2018年,湖北汉阳,一座集炼钢、冶铁、煤矿、军火为一体的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拔地而起。其高炉容积达到470立方,是整个东半球最强大最先进的钢铁联合公司。

它的出现立刻在国际上造成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国际舆论称之为联邦之雄厂,视其为联邦睡狮初醒与欧美争雄的标志。

就在当年5月,钢铁厂试产成功。到当年年末,钢铁厂已经发展到员工31万人,年产钢近4000万吨、铁矿5000万吨、煤6000万吨,占联邦全年钢产量的60%以上,成为新政的样板工程。

如果这座钢铁托拉斯能够成功,那么其带动的上下游产业链,将极大地拉动联邦经济结构的巨大飞跃,在铁路、轮船、军工、机械制造、冶金、矿山等一系列重工业领域,带来一场工业革命,由此将彻底改变联邦21世纪前期的悲惨军事命运,甚至改变历史的进程。

可惜的是,从一开始这座钢铁王国就存在着巨大的隐患。早在两年前黎星刻就派人前往EU订购炼铁设备,当蕾拉询问矿石和焦炭的性质以便决定采用哪一种炼钢炉,完全不懂工业的洪古是这样回答的:联邦之大,什么类型的矿石焦炭没有,何必多此一问?

没办法蕾拉只好按照EU酸性炼钢的标准供应相应的钢炉,结果湖北大冶矿含磷较高,钢炉炼出的钢含磷过高,不符合钢材的要求,造成产品大量积压。“国体西用”理论的提出者黎星刻,既没守住“体”,也没做到“用”,被御史弹劾,连降两级。

第二个隐患是工厂的选址有问题。

本来,铁厂应该设在近煤矿或近铁矿的地点,这样可以减少运输成本。但黎星刻出于军事需要力排众议,一定要把厂址设在汉阳大别山下,以便避开布列塔尼亚轰炸。结果汉阳距铁矿基地大冶大约120公里,距萍乡煤矿约500公里。为此每吨生铁要多耗用不菲的运费。汉阳又是一个低洼地,为了防洪,在建厂前填土9万余方,耗银30万两,这样就导致了产品价格过高。

第三是燃料隐患。炼钢需要耗用大量焦炭,筹建铁厂时,黎星刻心中只有一个“联邦之大,何患无煤”的朦胧概念。建厂以后,周香凛先后花了几年时间派人沿长江中下游探测煤矿,结果一无所得。

由于燃料缺乏,汉阳铁厂无法正常生产。6月第一次开炉炼钢,但由于焦炭供应不上,同年10月就闭炉停产了。不得已,只能用高价购买布列塔尼亚和EU的焦炭。当时生铁市价每吨360金法郎,而开平煤的汉阳到岸价格每吨已达324两,洋煤则更贵。汉阳铁厂的煤焦成本几乎为当时外国钢厂的3倍,炼出来的生铁和钢,在市场上没有竞争能力,开炉炼钢要亏本。可闭炉不炼每月固定开支也要144万金法郎。真是进退维谷,走投无路。

到今年年末,钢铁厂亏损严重,显然需要再融资。就在此时,致命的问题出现了。

因为这座钢铁厂亏损连连,于是周香凛在世界局势基本稳定下来的2020年末,由国家银行牵头,向禅达商人大举借债150亿金法郎。

当然这次借款和每一次联邦向禅达筹款一样,借款的条件非常苛刻,而且变本加厉。提出了诸如贷款时间延长,只允许以原料偿还贷款,以矿山为抵押品,以极低的价格向禅达提供矿石和生铁并长期锁定,以及未来贷款只能由禅达提供等无理条件。

众所周知联邦是一个铁矿资源非常贫乏的国家,随着本国钢铁工业的发展,对矿石和生铁的需求日益增加。禅达商人集团的战略目标非常清晰,将禅达作为日本钢铁的原材料供应基地。

于是直到现在,汉冶萍矿石产量的56.4%、生铁产量的54.87%都要先输往禅达过一遍手再使用,战争期间汉冶萍的生铁与矿石对联邦的军事工业起了巨大的作用。联邦的军舰和武器所需的炼钢原料,大多来自汉冶萍。

战争期间,汉冶萍共大赚特赚共盈利了2400亿金法郎。然而根据条约规定:“俟将来机会相当,将汉冶萍公司作为两国合办事业,未经日本政府之同意,所有该公司一切权力产业,联邦各政府不得自行处分,亦不得使该公司任意处分。因此所有属于钢铁厂之附近矿山,如未经该公司同意,一概不准该公司以外之人开采。”

既然禅达贷款的目的如此险恶,难道精明的黎星刻等老一辈不明白吗?当然明白,但当时不熟悉这些的军人们根本无力经营,只能为此不惜引狼入室,挟洋自重。

钢铁企业需要大规模融资,在丧失金融主权的情况下,只能大举外债,最后落入别人的掌中。如果汉冶萍在布列塔尼亚或者EU的话,它的债券和股票可以直接向中央银行的特别贴现窗口进行融资,也可以由财阀银行提供贷款,政府还会用关税的办法,挡住外国钢铁的竞争,如此重要的核心企业,政府无论如何都会全力支持。

而在联邦呢?联邦的中央银行,没有意愿,更没有能力帮助汉冶萍。当时联邦的货币尚未统一,联邦中央银行发行的纸币不可能有公信力。商业银行体系处于初创期,资本积累远非雄厚。在恶劣的金融生态环境中,汉冶萍是难以存活的。

工业是创造社会财富最重要的核心部门,大规模的银行信用扩张,如果不与最能产生巨大效益的工业相结合,迟早必会爆发通货膨胀。联邦的教训再次说明,金融是国家的核心命脉,失去金融主权,就不可能保住国家主权和经济命脉的控制权。

可是无论是刘宣还是周静怡他们也对银行、工业这些东西一知半解,于是他们只能求助于专业人士。这就是周静怡去布列塔尼亚的原因,求助禅达商人的始祖——雷顿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