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其哥你逃跑好歹提前说一声啊!
小胖墩们面面相觑,默契地在心中倒数三个数后,噌地一下一齐窜了出去。
只是这小院实在是破败,院门也是格外窄小,几个小胖墩们你挤挤我我挤挤你。轰隆一声,院门带着院墙一齐塌了下来,只留下阵阵黄灰在空中飘荡。
“你还好吗?”
宁昭收回目光,抬手想要扶小楚钰,伸出手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自己。
她哎哟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嘀咕道:“又忘记了,你根本就看不见我……”
在她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小楚钰的眸光闪了闪。他自顾自地爬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走到破败的院墙边,对着院外一脚之隔的世界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只是垂下眸子,走回了小屋里。
宁昭目送着他消失在小木门里。
“现在这情况…有点儿难搞啊……”
[小姑娘!]
[小姑娘!]
空中再次传来一阵阵呼唤声,这也是一道男声,却比先前那道粗犷许多。
宁昭抬头望向天际,天空湛蓝如洗,只有几朵薄如纱雾的白色云彩穿插在其中。
云彩之中,慢慢浮现出一张布满络腮胡的大黑脸,他那满头黑发扎成一条条小辫子,全都束在脑后,看上去,有些像话本子里写的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他见到宁昭看他,眼神亮了亮,连忙招手。
[小姑娘,小姑娘,你能看到我么?]
[刚刚那个家伙,没和你说什么吧?]
[你可别听他的!你来这儿,是有任务的。]
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和那个被欺负的小男孩息息相关。即使在未来,你和他在一起了,过的很幸福。可还是无法改变他悲惨的童年,无法改变那些耻辱的经历。]
[他的童年,实在是过的太苦太苦了。]
[你有一个月的时间。]
[你需要在这一个月里尽可能地帮助他,尝试去改变他的生活,改变他既定的命运。]
“又是任务?”
宁昭微微皱起了眉头,“小窝瓜呢?”
[什么小……咳咳!]
[小窝瓜休假了,上面的派我来和你对接,对了,你想要什么奖励?]
宁昭聚精会神地看了天边那半透明的人影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低声拒绝他:“我不要奖励。”
“我只希望,在这一个月里,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插手。”
她刻意加重了“无论”两个字。
[……]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沉默片刻,爽快答应。
[好,那么,一月后再见。]
天边的人影渐渐消散了。
“好不容易来到你的童年,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坏家伙…”
宁昭握握拳头嘀咕了一句,转过身,却看见小楚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走了出来,只抬头怔怔地望着天空出神。
他脸上的黑灰已然用浸过水的帕子擦干净了,只剩下几道破了皮的伤口,血肉翻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嘶…不疼么……
这个时候的楚钰看起来,也就六七岁,脸上本该带着一点儿婴儿肥。只是他终日里吃不饱饭,又时常挨打挨骂,别说婴儿肥了,想要多长二两肉都难。
宁昭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稍稍弯下腰,凑到他白净的小脸旁边。
她伸出手指缓缓触碰上楚钰的脸侧,同时调动身体里的灵力,嘴里轻声念着恢复咒。只见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楚钰脸上的伤口渐渐止住了血,伤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楚钰自然看到了那道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的白光。
他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侧。
他的眼底有震惊一闪而过,而后再次抚上自己的脸侧,再次震惊,再次伸手抚脸。如此重复好几遍之后,他才瞪大眼睛望向遥远的天际,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有仙人在帮我么?”
宁昭看着他瞪得滴溜溜圆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想笑。
没想到呀,小时候的楚钰呆呆的,看上去倒是比放大版楚钰要可爱许多。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与楚钰在灵剑派青崖山广场上的第一面,那个时候他总是绷着一张小脸,故意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宁昭有些怀念。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喜欢回忆从前。
总是想起小竹峰那个白须白发的老头,想起和小玄襄小先知在寒天池鸡飞狗跳的日子,想起那个远在符满楼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想起宁家老宅的一切一切……
打住打住!
当务之急是收拾那些小胖墩,不是在这里忆往昔!!!
宁昭将这些思绪从脑袋里摇出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背着手慢悠悠地踏出了小院。
她没发现身后门缝里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
……
楚家老宅前院。
小胖墩楚其拽紧了楚家家主的衣袖,一张又圆又胖又黑的脸上皱巴巴的。
他不断地摇着楚家家主的衣袖,“爹,爹,爹,我真没说谎,那小子院子里绝对有鬼!”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我们一群人挨个被弹飞出去了!爹,爹,我可不信是那小子的灵力,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早就该出手了,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我们欺负这么久……”
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他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改口道:“不对不对,是切磋是切磋,要是他真的这么厉害,有灵根,他肯定不会只挨打不还手!”
楚家家主闻言,只微微皱了皱眉头,依然云淡风轻地喝着手中杯盏里的茶水,并不搭话。
楚其有些着急了。
他一贯是这样的性子,小时候着急忙慌沉不住气,长大了也没能沉住气。
“爹!爹!你怎么不搭理我!”
“我真没骗你,爹!你现在跟我去那个小杂种的院子里亲眼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爹,走,咱们去看看……”
楚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使劲往门外拽着楚家家族的袖子。
他本来就生的胖有一身蛮力,要从小好吃好喝地滋养着,在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只听见呲啦一声,楚家家主那深碧色绣满繁复花纹的衣袖竟被他一把拽断了!
楚家家主总算是变了神色,瞳孔微张。他看看自己齐肩断掉的左边衣袖,又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脸上简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懊恼、后悔、愤怒、尴尬、心疼等等神色在他脸上一一闪过。
楚其小胖子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看着楚家家主一瞬间黑下来的脸,着急忙慌地甩掉手上的半截衣袖,忙不迭举手表态:“爹,是你穿的衣裳材质不好,这可不是我扯断的!我可没这么大的力气!”
楚家家主的脸更黑了。
这件袍子并非凡物,用了九九八十一匹天山蚕丝,还加入了符满楼的防御阵法,按理来说,想要破开袍子上的法阵,至少得有元婴期的修为。
楚家家主回想起符满楼符羲尊者那信誓旦旦的表情,再看了看面前这颤颤巍巍的小胖墩,心里越发感到怀疑了。他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水货,他还是清楚的。别说元婴期了,这胖小子才刚刚引起入体,连汇聚灵力都不熟练,哪儿能使出灵力呀。
难道…符羲尊者骗了自己,靠蛮力也能破开阵法?
他就知道!符羲尊者那老女人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坑蒙拐骗样样精通!
楚家家主几乎要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可看到自家儿子那慌慌张张的神色,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将怒火压下心头,只低喝一声:“真没出息!”
“行了,楚钰是你血脉上的兄弟,你也别成天小杂种小杂种地叫了!他若是小杂种,那你爹是什么?大杂种?我知道你们因为我让他与你们同去听夫子的课,心里觉得愤愤不满,多次去小院里欺负他。你爹我还没瞎,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先前不说,是想着你们都还是孩子,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没必要计较。”
楚家家主故作高深地抬手掐了个法诀,身上那件深碧色只剩一只袖子的袍子瞬间变了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绛紫色袍子。
当然那件深碧色的袍子他也没扔,而是放在了储物空间里,缝缝补补,兴许还能穿。
“走走走!爹,咱们走!”
楚其兴高采烈地想要抓住楚家家主的衣袖,却被他一下子躲避开了。
楚其小胖墩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好好走自己的路,别娘们唧唧地拽着我的衣裳!”楚家家主大手一挥,已经迈出了前院院门。
“来了来了,爹,爹,你走慢点儿,等等我……”
声音渐渐远了。
院门后闪现出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穿着身鹅黄色的衣裙,拿着手上的两根黑色头发,神情晦暗不明,正是宁昭。
这两根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现出淡淡的金色,隐约有火光浮现,一瞬间消失不见。
宁昭拍了拍手上的灰烬,抬眸望向一高一矮父子俩的背影,脸上渐渐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边,某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这小丫头,真的能行吗?”
……
“砰砰砰!”
“砰砰砰!”
“楚钰!楚钰!楚钰!”
楚其小胖墩使劲儿敲着掉了漆的小木门,没得到回应,他敲的更用力了,颇有种不将门敲倒他不罢休的意思。
灰尘簌簌地从木门上掉落,落到楚其小胖墩华贵的衣裳上,楚家家主眸光微闪,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还在敲个不停的楚其小胖墩,只感觉一阵阵头疼,低声呵斥道:“让开。”
“啥,爹你刚刚说啥?”
楚其小胖墩敲的太过入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让开。”
楚家家主那少得可怜的耐心终于被自己的好大儿给耗光了,他抬手将楚其小胖墩拨到身后,再抬起手想要触碰小木门。
站在他们身旁用了隐匿气息和身形符纸的宁昭轻轻抬了抬手,谁也没注意到,两道幽暗的光悄悄刺入了这对父子身体里。
只听见轰隆一声,小木门似乎是不堪重负,冲着楚家家主的面门直挺挺地砸了下来。
楚家家主的脑子比手反应要快,对他这般境界的强者来说,躲避这扇小木门,就和避开路上的绊脚石一样,轻轻松松。
他只轻轻动了动衣袖之下的小拇指。
只是,他的灵力就像是一瞬间被吸干了一样,无论他衣袖之下的小拇指如何动作,小木门依然是按照既定的轨迹砸了下来。
他眼睁睁看着小木门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想要抬手抽出一张极速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控制,无法动弹了。
在楚家家主微微放大的瞳孔里,他和小胖墩楚其这对好父子,被小木门砸了个正着。
小木门年久失修,早已被虫蚁腐蚀,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碰撞,一砸到两人,就立刻散了架,木屑、灰尘、虫屎一阵一阵地顺着风往地下父子二人的鼻孔嘴巴里面钻。
宁昭并不打算让这两人一直躺在小院门口,她抱着双臂站在门边,看着地面上出尽洋相的父子两人,只轻轻勾了勾小指头。
楚家家主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动弹了,身体里的灵力也都回来了。
他连忙噌的一下从地面上弹跳起身,抬手把小胖墩楚其也拉了起来。
“爹,刚刚那门砸下来,你怎么不拦呀!你明明可以拦住的,难道你没反应过来吗?我新做的衣裳都弄脏了……”楚其拍着衣裳上的灰尘,看向楚家家主,声音里满是责备。
楚家家主:……
“混账东西!我原本以为,你跟着夫子学了大半年,能有些长进,方才是想考验考验你的应变能力!没想到你这小子,平日里只会吃喝睡,连这都防不住!我怎么会生出来你这么个废——”
姜还是老的辣,楚家家主选择了大声责备小胖墩楚其,他这短短几句话,成功化解了方才使不出灵力的尴尬。
“我可是听夫子说了,楚钰才去了两三次学堂,就学会引起入体了!而你呢?十次引起入体,有九次都引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