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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向王都缓缓行进的塞连军队看到了正向他们疾驰而来的圣殿骑士。晨曦的微光映在骑士们的纯洁战甲上,却并没让他们的轮廓变得更加柔和,反而平添了一抹森冷可怖的血色。

但在塞连人浩浩荡荡的大军面前,这队骑士不过是冲向恶狼的肥羊。然而教会的军队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一支先锋,便让一些塞连士兵不安起来。

教会的骑士们排开阵形,停在了一处缓坡之上。他们投下的影子如同一道黑色的山崖,厚重而冰冷。据说圣殿骑士们没有痛觉,也从不在冲锋时高喊口号,就连向全能之主祷告都是无声的。一些民间传闻称,当那些骑士穿上被祝福的盔甲后,便已不再是肉体凡胎了。看这些骑士挡在了行军路上,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塞连大军便在军官们的呼喝声中停下脚步,摆开了阵形,在一公里外与骑士们对峙起来。

就像百年前那样,只是这次与圣殿骑士们对峙的兰斯人便成了塞连人。靠少量部队阻拦一国的主力部队,是一种隐忍的炫耀与示威。塞连人知道教会一直致力于维持这片大陆的战略平衡,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收获信徒、扩大影响,至于他们要采用何种手段解决纷争,则取决于教会在各国的风评与地位。往上数几代,他们曾替战败的塞连争取到了和谈的机会,虽然塞连人并未因此感谢教会,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教会干涉,塞连在百年前就灭国了。

当身着纯白教袍的圣女穿过骑士组成的锥形阵,独自步行至战场中央时,腓特烈三世也在十余名禁卫的保护下出阵,去试探教会的态度。腓特烈年轻时在圣城待过三年,所以他并不会对神棍们下场搅局的做法感到意外。他和奥菲利亚都心知肚明,大陆霸主的更迭势必会招来许多麻烦,而塞连人需要一个理想的目标来帮他们缓解内忧外患的压力,并非要对兰斯人赶尽杀绝。

但假如有机会,睚眦必报的塞连人很愿意饱饮世仇的血肉。

“塞连的王者,到此为止了。”奥菲利亚将一根刻满教条圣言的木质手仗插进了脚下的土地,“圣徒脚下的土地便是全能之主的栖息地,若尔等执意向前,必将…”

“必让我们在火焰与硫磺地狱中饱受折磨?多少年了,你们这套说辞从来都没变过。”腓特烈三世冷冷地试探道:“我们只是夺回曾经属于塞连的土地,并把强盗们驱逐出去。如此,教会也要干涉我们的正义行动吗?”

奥菲利亚把目光锁定在腓特烈脸上,她听说过这个男人在成为皇帝之前,是某位亲王身边的谋臣。他看上去比奥菲利亚的父亲要年轻不少,那张硬朗的方脸上满是阴沉,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杀气,让他身旁的禁卫也感到畏惧。奥菲利亚却并不害怕,她轻笑了一声,拄着手杖,不屈地站在原地。她高昂着头,风吹散了她披散的银灰色长发。当她发出一声蔑视的鼻音时,腓特烈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畏惧,某一瞬间,似乎一道银色光芒包裹了奥菲利亚,让这个魁梧、伤痕累累的皇帝,不敢再用高高在上的眼神打量圣女。

“那是旧日的恩怨了。从现在开始,兰斯的民众已沐浴在全能之主的光辉中,他们将不再畏惧尔等的刀剑!”奥菲利亚顿了一下,将手杖高举向空中。霎时,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吹散了头顶的青云,让整片战场笼罩在湛蓝的天空下。在这神威般的伟力前,没人敢轻举妄动。尽管腓特烈的灵魂在畏缩,但他只是皱了皱眉,高昂着头,凝视着圣女的眼睛。作为塞连的皇帝,他必须表现得足够勇敢、强大、波澜不惊,因为他身后有整整六个军团的士兵在注视着他。

“以吾之手,拂拭尘污,愿显耀主之圣能,荡涤世间恶孽!”奥菲利亚身后整支圣殿骑士都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呐喊,他们将武器举过头顶,狂热地回应着她的动作。

“不要阻拦我们神圣的复仇,否则教会将成为我们的死敌。”腓特烈阴沉地威胁道:“我不过是传达塞连人民意志的使者,一个领导他们践行复仇计划的先驱者。你根本不明白,塞连人绝不会放下仇恨。我们的战士前赴后继,源源不绝,而保护你的战士会被赶尽杀绝,你所信仰的一切都会被粉碎,被毁灭,被遗忘。你的羔羊终究会被屠杀殆尽,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受到折磨,因为你妄图阻止我们完成复仇。给我听好了,全能之主的碧池,让你的军队闪开,我便原谅你的无心之过。否则,你们都将死在这片即将血流成河的污秽之地。”

毫无疑问,腓特烈并不打算退让。他把圣女高举手杖的行为看作一种徒劳的、象征性的威胁。奥菲利亚的纤细身躯是如此孱弱,在战场上渺小到不值一提。腓特烈随时可以将她砍倒,用沉重的战靴将她的骨头踩成碎片,甚至将她抓起来,当成自己的禁脔,让她在嘶哑的哀嚎中受到永恒的折磨。但不知道怎么的,腓特烈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那盖过了所有声音的沉重鼓点就好像召唤他前往地狱的号角。在无法言喻的恐惧中,他惊怒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全能之主在圣棺中沉睡了太久,也许祂的威严会被淡忘,但祂的意志绝不会被凡世的蝼蚁扭曲。”奥菲利亚并不恼怒,甚至依然微笑着,“我向你们保证,如果和祂满怀虔诚与激情的忠仆们作战,塞连之名将彻底被抹除在历史的长河中。你们的军队在全副武装的圣战士面前如稚子般脆弱,所有拒绝忏悔的塞连人都将献出他们的心脏,以平息全能之主的怒火。”奥菲利亚说着,愈发阴沉的眼中充满了疯狂和恐怖,“如此,也要继续前进吗?”

活见鬼。腓特烈感到自己的理智开始从边缘崩溃,沸腾的血液在脑袋里澎湃地跳动着。他听过更恶毒的诅咒和威胁,不止一次。但那些曾经刺耳的诅咒声和奥菲利亚口中吐出的可憎地狱之音相比,顶多算得上蚊虫振翅般微不足道的聒噪。奥菲利亚眼中燃烧的竖瞳向右一瞥,一名禁卫便捂着脑袋,绝望地跪在地上呜咽着打起滚来。只是一个蔑视的眼神,便像一把带着强烈腐烂气息的致命长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盔甲和壮硕的肌肉,刺进了那名禁卫的心脏。腓特烈被一阵强烈的厌恶感影响,险些被迫跪下呕吐。他切身感受到了,圣女的威胁并非只是情急之下仓促拼凑出的无力虚言,而是过犹不及的灭绝警告。眼前貌似柔弱的圣女是个比他更嗜血残暴的怪物,她眼中浓烈的憎恶甚至让腓特烈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我需要…和大臣们商谈片刻。”随着一声换气般的贪婪吮吸声,腓特烈踉跄了一下,大步向他的军队急匆匆地走去。他不想在这多待一秒了。

当然,他也不打算现在就撤军,他只是急需休息一下。至少在争取到合适的条件前,他必须得保持清醒的头脑。

没有更多礼节,奥菲利亚对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将披散的长发撩到脑后。突然她盯着有些骚动的塞连方阵,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一个如幽灵般鬼魅的身影,从方阵的空隙中钻了出来,径直奔向精神恍惚的腓特烈。那女孩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憎恨的火焰在她冰冷的眼里猛烈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