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爽提笔作画的那一刻起,现场便已雅雀无声。
哪怕是一直疯玩打闹的傅茵,也瞪大了眼睛,盯着韩爽手中的画笔。
见他下笔很快,众人皆小小吃了一惊。
一般来说,绘画是一个繁琐的过程,简单的一幅画花上半天或者几天的时间,也不足为奇。
巨型尺幅的作品,更有长达数月或者数年才完成的范例。
虾这个东西算不上繁琐,刚入学者,寥寥数笔就能绘制完成。
可那样的虾也仅仅具备最初级的形状罢了,完全没有韵态可言。
韩爽画得这么快,该不会也是一个初学者吧?
为了不打扰韩爽的作画状态,傅天艺不让众人靠的太近,一时也无法完完全全看清他的作品。
不过从他握笔的姿势、稳定度、面目表情来看,又不像是初学者。
蒙毅眉头一皱,他知道韩爽的水墨的水平很高,可山水和动物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是虾,更是不容易画出精髓。
那韩爽的画虾功底怎么是高还是低呢?
傅天艺也是眉头一皱,他发现韩爽画虾的步骤好像和他有很大出入。
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他朝前走了两步,见没有影响到韩爽的作画状态,他便悄悄绕到了他身后。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分别围在了韩爽两侧。
当看到画中的虾后,所有人不由眼眸一缩。
虽然还未完成触须,但活灵活现的虾身已跃然纸上!
尤其是‘竖点为睛’的两笔,将虾的眼珠
那种凸出在外又略显警惕的表现,精准无误的传达了出来,那种初见便惊艳的感觉,简直让人心潮澎湃!
然后,亲眼目睹韩爽利落的作画风格后,所有人再次心神一震!
但见他下笔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步骤明确而又提笔迅速,一笔落下后,紧接着又落一笔,中间几乎没有思考犹豫的时间。
要是画的一般,众人也不会这么惊诧,关键他画的虾,躯体剔透,虾头灵活,虾臂细长有力,虾鳌无比生动形象,对比傅天艺笔下的虾,丝毫不落下风!
这种发现,带来的不仅仅是惊诧,而是震撼了!
要知道,傅天艺自幼生活在水边,对鱼虾蟹蛙的形态极为了解!
最近三十年,他几乎摒弃了所有的画法,一心专注画虾。
也正是他数十年的坚持观察,和深厚的画技,才将虾画的如此出名。
在夏国画坛,一直流传着‘黄柏怀三匹马,傅天艺一只虾’的说法。
足见对他的虾图认可!
而这个韩爽凭什么啊?
他才多大?
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画,也不过才有二十余年的画龄,怎么能画出如此传神且栩栩如生的虾呢?
再说,他还在乐坛上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至少得有一半的时间花在音乐上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
袁乾的郁闷远比震撼来的多,一直以来,他都以自身所具有的艺术才华自傲。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正面面对那些对他样貌上的打击。
你长的好看
有什么用?
画画有我好吗?
就算你画画和我不相上下,弹琴有我棒吗?
哪怕连续两年输给了婕语,他也没有感到沮丧。
她虽然画画比我强上那么一丢丢,可琴弹的没我好啊!
两种才华的加持,是他底气的全部来源。
可现在,他沮丧极了!
因为在韩爽跟前,他没有一点可以拿出手!
样貌比不过也就算了,画画也特么比不过!
这也就算了,弹琴也比不过,画虾更比不过!
比丑倒是稳赢。。。。。。
妈的!
老天到底给他关了什么窗?
论震撼,估计谁也没有傅天艺来的强烈!
正如所有人所想,他画虾数十年,对虾的了解可谓已经深入骨髓!
每一个细节他都了如指掌!
可他非常确信,韩爽这种画法,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下笔极其精简,只需寥寥数笔便已绘制好躯体,横划为脑,竖笔为眼,全部是一笔勾勒,根本没有多余的补充。
虽然简洁,但看上去极为生动,足见他精湛至极的画虾功底!
他画的虾,虽然没有自己细节充盈,但在传神的意境上,却丝毫不弱!
而且,韩爽用寥寥数笔就达到了自己的境界,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的画技在自己之上?!
傅天艺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其绘画天赋,极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想!
原本他还有收韩爽为关门弟子的想法,可目睹其画虾过程后,立马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羞愧!
别说授
予他经验了,从韩爽精简的笔触中,他自己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一心沉寂在绘画状态中的韩爽自然没有察觉到身后诸人的表情,就算察觉了,他也不以为意。
为了最大程度的震慑诸人,拥有神级绘画技能的他可谓火力全开!
画出的虾就算是齐白石来了,也得竖起大拇哥叫一声好!
而傅天艺的画虾功底比之齐白石,最多也就是功底打平,绝对超出不了。
韩爽的这种水平,不懂画的或许就觉得一般,可对绘画有一定造诣的,则越看越震惊。
一连画了四只虾后,韩爽换了一支最小的毛笔,开始画触须。
手执细毫从虾头落笔,从上至下,由急到缓,力道由重及轻,随着胳膊摆动,一条根浓尾淡、带着一丝飘逸之风的触须便完成了。
细瞥之下,无论是触须的粗细,或是弯曲弧度,又或是末尾的那一抹微妙的挑笔,处处都流露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所能诠释的妙!
仿佛就是一根真切的触须一般,随着水的流动来回的摆动着。
明明就是写意的一勾一拉,却能造成这种玄而又玄的效果,傅天艺再也难掩心中激动。
“好!”
激动之下,他不由自主的将心中感慨付诸于口。
刚说出口,立马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像韩爽轻声致歉。
韩爽倒没受到什么影响,笑了一下接着画须。
他是没什么事,其他人听来可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所有人都知道
傅天艺的画德,不论是他自己作画,还是别人作画,他不止一次强调:作画,就是在用灵魂与画笔沟通,将心中画面勾勒在纸张之上,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或任何声响打断别人的绘画过程!这是一种极其伤风败俗的行为!
这下好了,围观的人里,就他一人出声了。。。。。。
当然,谁也不会认为傅老故意为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目睹韩爽的画技后,大受震撼,然后不受控制的发出了声。
可,能让傅老受此震撼,那韩爽的画技得有多高超??
蒙毅不知道,他只知道,想要画出如此传神的虾,别说在这一时半刻,就算再给他两年时间,恐怕也做不到。
。。。。。。
所有的虾须都以此作画,都被韩爽以根重尾轻的画法一气呵成。
动作潇洒而又写意。
不一会功夫,所有的触须皆已完成。
画完之后,韩爽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将画笔归位,笑着说道:“好了。”
说完,他主动让开了身子,将作品让大家观摩。
傅天艺站在最中间,郑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带上。
蒙毅和袁乾傅开疆一家则围在两侧。
他们眼中连连冒出惊叹目光,但谁都没有先发言。
傅天艺看的很认真,从最后一只虾开始看起,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放过。
等看完全部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几乎是韩爽作画时长的一半。
“呼!”
傅天艺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摘下
眼睛,微闭着双眼,轻轻说出一句话让韩爽目瞪口呆的话:“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