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从靖威帝坐船处辞别的时候,卫进忠在私下叮嘱了林隽几句,要林隽今日去东院找他,有任务要分派给他。
林隽刚刚抬头看了看天色和日头,知道其实现在时间尚早。
按正常速度,他此时乘船过江,再在岸边雇佣马车前去东院,时间上都完全来得及。
不过既然初学乍练了儒道之术“言出法随”,林隽不免心中跃跃欲试,也想尝试一下。
卫进忠并未明确,要他今日何时前去,恐怕是考虑到林隽少年心性,会一晌贪欢。
一夜醉卧花丛,第二日一般都很难早起。
林隽被陈德引导进入儒道,心中涌起为国为民的情绪。
而且他不想沉醉温柔乡,因而被卫公轻视,所以拒绝了玄机居士的留饭好意。
他口中轻念的是:“我将出现在卫进忠身边一丈之处。”
林隽真言出口,眼前一花,清光闪动处,神识之中一阵眩晕。
天旋地转之间,他眼前一碧万顷的浩荡江面,突然换了景致。
林隽站稳身形,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处院子中。
头顶上是一棵青翠欲滴的参天大树。
此时阳光灿烂热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他正前方一丈之处,一人身着青衫,正手持一柄长剑舞动,身姿飘逸,神情潇洒,正是卫公卫进忠。
卫进忠见林隽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平静泰然,毫无惊诧的之意。
林隽满脸堆笑,刚要躬身行礼,和卫进忠打个招呼,却听卫进忠轻喝一声:“看剑。”
他眼前寒光一闪,雪练一样的剑光,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林隽心念一动,下意识地运转神行百变的功法,脚下倒踩七星,一边避退,一边大喊:“卫公,别出剑,是我!”
卫进忠并未收剑,脸泛微笑,嘴上道:“我知道是你小子。”
他身形快如闪电,如同鬼魅一般,手中长剑伸缩,犹如活物一般,吐出寒光射信向林隽喷发。
林隽运足了双腿上的灵力。
经过几次破境,儒道气运加身,此时他体内的灵力运转速度,已经远超最初学会神行百变之时。
可是不管他如何闪避趋退,剑光都如影随形,理他喉咙只有几寸之遥。
难道我这么突然出现,让卫公觉得我是刺客不成?
林隽满头大汗,眼前只有剑影,根本来不及去看卫进忠的神色表情。
他又心念电转,看着剑影,运转体内的儒道气运,请说一声:“剑尖在我一尺之外。”
话音刚落,眼前剑尖为之一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了一下,荡开少许,到了林隽身边一尺之外。
林隽此时终于缓过一口气,才来得及看了一眼卫进忠。
卫进忠脸上神情轻松,见自己手中长剑偏开,点点头道:“言出法随,有点名堂。”
接着手中长剑一紧,寒光骤起,向林隽卷来。
林隽听卫进忠道:“你只管出招,任何法门都可以。”
我能有什么招啊?
除了用神行百变逃命,其他招数在卫公你老人家这里,还能有用?
林隽此时心中平静下来,知道卫进忠是在试试自己的深浅。
东院耳目广步,自己和高鲜国修行者比赛脚力,暴打人家国舅爷的事情,肯定是传到卫公耳朵里了。
和云泰去找张三,自己用的生死符之法,应该也被云泰看到了眼里,只是不知他是否清楚其中奥秘,有没有向上级报告而已。
咦?生死符?
此时卫进忠的剑光虽紧,却很明显留有余地,只是保持在林隽身前三五寸外,给足了他强大的压迫感。
既然卫公不会伤人,那林隽就有了主意。
院子角落里,有一口大大的水缸。
水缸中是几株睡莲,此时季节,只有莲叶,并无莲花。
林隽向水缸移动过去,伸手抄起一捧水,运转“生死符”的功法,凝成几片寒冰,扬手向卫进忠激发出去。
寒冰到了卫进忠身前,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一堵墙,立即粉粹,激起了一片水雾。
林隽练过淬体术,心道反正卫公不会伤我,干脆来犯险试试。
他运转灵力在双手,要去空手入白刃,试图钳制住卫进忠手中长剑。
卫进忠轻笑一声:“好大的胆子。”
长剑一缩,林隽扑了一个空。
接着长剑一伸一侧,剑身“啪”地一声击打在林隽手背上,立即显出一道红色印痕。
林隽被这样一抽,痛得龇牙咧嘴地差点跳起来。
卫进忠这样一直紧逼,林隽身边全是剑影。
他又舍不得花掉身上的儒道气运,所以被搞得狼狈不堪。
可以闪避的线路越来越窄,他背后一痛,原来已经退到了大树的位置。
眼前的剑尖上寒光一闪,直接向他的咽喉处刺过来。
利剑破空之声,清晰可闻,就在耳畔。
林隽此时不敢再赌卫公的长剑里,没有子弹。
万一把自己和大树串在一起,那才是冤枉。
他迫不得已之下,心念电转,口中轻说一声:“我在大树上面一丈。”
眼前一花,他已经站在大树枝丫上。
低头一看,卫公背负双手,正仪态闲暇地抬头看着自己。
寒光闪闪的长剑,钉在树下的地上,还在微微颤动。
林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还好,卫公不是真的想要我的狗命。
卫进忠朝林隽招招手:“下来。”
林隽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卫进忠面前,苦笑道:“卫公,你可把属下吓得不轻。”
卫进忠微微一笑:“臭小子,你这样无声无息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可也吓得不轻。”
林隽赔笑道:“卫公您老人家神功盖世,高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里会被吓到?”
卫进忠手抚短髯,半开玩笑道:“要谋刺我的人,数不胜数,还好现在是青光白天;换了我在睡梦之中,出手可就不会如此容情。”
哦,难道卫公和曹丞相一样,也好梦中杀人?
林隽连连点头道:“卫公要我今天来东院,我这出现的方式,的确是突兀了一些,请卫公恕罪。”
卫进忠看看林隽:“你学会言出法随了?现在是儒道几品?”
林隽谦虚道:“我不过是跟着国子监的陈德博士,学了《圣人经》中几篇文章,境界还是不值一提的区区七品。”
“呵呵,现在还知道谦虚了。”卫进忠一乐道:“你刚刚搞出的动静很大啊,国子监中气运钟连响两声,满天的儒道气运降临。”
他走上两步,拍拍林隽的肩膀道:“你这儒道修行,就我看来,只怕还是从昨晚钟响开始的。半日破三境,了不起啊。”
林隽摸摸鼻子道:“马马虎虎而已,也全靠了陈博士,专程赶来为我单独讲学,才能有如此进境。”
卫进忠点点头:“面子不小啊!你可知道,国子监博士单独讲学,是陛下才有的待遇?”
坏了,人家纡尊降贵来给我讲课,我都还没付课时费呢?
而且还一时疏忽,害得人家陈德博士下半辈子,都吃不上饼了。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请陈博士,去勾栏好好地享受一回。
就是不知道他这样的读书人,好不好这一口。
林隽脑子里正想着陈博士,耳边却听卫进忠说道:“言出法随,是要消耗气运的,要谨慎。”
他忙点头道:“是,属下谨遵卫公教诲。”
说到言出法随,林隽好奇地向卫进忠问道:“卫公,这么多人看你不顺眼,你就不怕,有人像我刚才一样,用言出法随的法门,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图谋不轨?”
卫进忠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