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一点也不碍着她不乐意搭理对方。
对于这个人明面上对待她的态度,她可以不生气,毕竟生气伤的是自己,但若说原谅穆桢给她带来的艰难处境,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淡淡抬眸:“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
饶是猜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不会好,穆桢还是面色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连忙解释:“你若不满意,我便再罚得重些。”
付疏轻笑着挑眉:“你亲妹妹,舍得?”
“不舍得。”穆桢实话实说:“但这件事受害的是你,无论如何都得你满意才行。”
这个答案并没有超出付疏的预料,但也的确让人挑不出毛病,灵珠原本对他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如今看他认错态度这么好,竟然也脸色稍霁。
付疏面色依旧淡淡,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不紧不慢道:“我本就不在意她们如何,按巴林的规矩就好。”
而后漫不经心地抬眉:“还有事么?”
这副冷淡的态度,比之前自己没承认身份时还不如,穆桢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却不知道为何。
眼看着付疏起身欲走,他这才下意识地将她拦住,对上她疑问的目光,他犹豫道:“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灵珠才猛然回过味儿来:对啊!殿下是何时认出穆桢王的身份的?刚才怎么半点看不出惊讶的样子?难不成一直都知道?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毕竟公主殿下作为大璟女子的楷模,贤良端庄知书达理,如果不是早知道了穆桢王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与这样一个男子独处的。
果不其然,付疏不紧不慢地回答:“巴林民风就算再开放,也不至于眼看着陌生男子日日跟在王妃身后,却没人阻止吧?”
也就是说,她早在和亲途中,就已经知道了穆桢的身份,却从始至终没有点明,任他顾自地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
穆桢心中有些羞恼,却又不得不赞叹眼前女子的聪慧细致,比一般人还要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王妃好心胸。”
付疏毫不怀疑他说的是反话,明知他的身份却还要看他笨拙演戏的丑态,显然是为了报复他大婚当日让她出丑。
这是在讽刺她呢!
然而她心中却半点悔意也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的冷落让我丢了颜面,我也看了你的笑话,公平得很。
于是她无比坦然地说:“多谢穆桢王夸奖。”
见她如此大言不惭,穆桢磨了磨后槽牙,而后爽朗地大笑出声,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亲自护送付疏回帐篷,亲眼看她进去后,才脸色一变,恢复了那个沉稳霸气的穆桢王形象,朝执行鞭刑的地方走去。
而这边付疏进屋后,灵珠就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崇敬地感叹道:“殿下真厉害,竟然早就知道了穆桢王的身份,若非如此,只怕您就要被乌玛和翡丽金的诡计害得毁了名声!”
“明明穆桢王和乌玛乃一母同胞,怎么就相差那么多?穆桢王虽说性格不羁了些,好歹能明辨是非,而乌玛却心思狠毒,亏她还有个那么正直的哥哥!”
付疏挑眉轻笑:“穆桢王才说了几句话,你就被他策反,忘了当初是如何骂他的了?”
“一码归一码嘛。”灵珠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道:“奴婢觉得穆桢王比京城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好多了,殿下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子,若彼此了解慢慢培养,也未必不能成为佳偶一对。”
在她眼里,殿下既然嫁到了巴林,想要回大璟怕是不可能了,比起一个朝秦暮楚玩世不恭或残暴的丈夫,穆桢这样的自然更靠谱些。世人皆劝和不劝分,更何况殿下是这样没有后路的境况。
付疏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而这个时代男子为天的思想根深蒂固,想改变也并不容易,便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垂头丧气满脸不甘的月圆,淡定地问:“你有话要说?”
冷不丁被点到的月圆脊背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恼火,有些负气地说:“殿下既然早知道穆桢王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听到她的话,付疏嗤笑一声,眉眼露出上位者的冷厉和威严:“你是什么身份,本宫还需事事向你禀报?”
这话说得如此严重,再加上她身上的气场太强,月圆顿时意识到自己没沉住气,说的话爱不符合身份。
她脸色一白,身体也抖如筛糠,连忙噗通一声跪地解释:“殿下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
恐惧和焦灼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合适的借口。
应该准时,付疏却开口了,唇边带着轻慢的笑,语气也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让月圆如遭雷劈:“只是此事的发展,破坏了你原本的计划,是吧?”
月圆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不可置信地看向椅子上的人,却见对方依旧从容,仿佛只是随意说说似的。
然而她知道,这并不是随意说说。
对上付疏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双眼,月圆生怕眼底的惧意出卖自己,连忙低下头,颤抖着道:“奴、奴婢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灵珠更是一脸懵懂,睁着圆圆的杏眼道:“殿下,什么意思啊?”
付疏并不急于让月圆承认什么,一下子就全招出来,反而没意思了。
她优雅地抿了抿茶,语气清淡:“翡丽金一个从未出过草原的巴林人,竟然知道久居深宫的福禛公主从不曾下厨,你们说……会是谁告诉她的呢?”
月圆强行压住身体的颤抖,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字眼,竟然也能被付疏抓住。
她正在心中思考者对策,灵珠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殿下的意思是,大璟来的人中有奸细?”
说这话时,她语气中已经带了怒气。
再结合付疏刚才的话,她突然顿悟了什么似的看向月圆,震惊又愤恨地问:“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