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疏玩味地点点头,她果然没看错,像肖素情这样有智慧又有魄力的女人,合该就是辅佐储君的料。
两个女人相聊甚欢,位分又高,直接挡了其他所有低位分妃嫔想来探望的路,直到傍晚时分,皇后来访,肖素情才适时离去。
皇后走进来,看见虚弱不堪的付疏,板着脸撇撇嘴:“别装了,本宫知道这都是假的。”
付疏心神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本宫知道你定然不是那想不开的人,什么郁结于心长病不起,本宫全然不信,你要走就走,何苦这般折磨自己,本宫又不会告密。”她抓起茶壶猛灌一口,撅着嘴嘟囔:“你走了最好,少一个人跟本宫抢皇上了!”
“娘娘又不喜欢他,何必在意有人抢他?”付疏没承认也没否认,倚在床上面色也仍旧苍白,声音却没在伪装,流利地问道。
皇后似乎松了口气,抿抿唇道:“本宫是皇后,生来便是要嫁给皇上的,喜不喜欢他有什么重要?”
看她仍在纠结苦恼,付疏轻叹:“就算出身不能改变,你生来就是要嫁给皇上的,但你仍可以选择不喜欢他,仍可以选择用其他方式造福百姓。”
“我可以吗?”皇后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迷茫中又透着坚忍。
付疏淡笑:“当然。”
皇后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了下去:“就算本宫有其他方式造福百姓,你也看不到了。”
“皇后娘娘又说傻话了,既然是造福天下百姓,臣妾也是百姓之一,又怎会看不到呢?”付疏温柔道。
“本宫可以造福天下百姓?”皇后似乎被天下这个词镇住了,她以为自己的天地从来只拘泥于后宫这些高墙碧瓦之间,一想到外面广袤的土地,她就不由心生向往,胸腔里激荡澎湃起来。
她咬牙:“我也想出宫,我想看看天下。”
“静康王或可帮您。”付疏淡定道:“不过臣妾建议您带上二皇子一起。”
说实话,付疏原本对夺嫡并无兴趣,更没想辅佐其皇子一个小屁孩儿去当皇帝,只不过纵观大渊朝庭,确实没一个像样的领导者,从前的钟离钧或许还可以,现在他只是个莫名其妙的恋爱脑,根本不堪大用。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湖和朝堂本就息息相关,若朝堂一锅粥,想凭借江湖保住太平盛世,根本不可能。
当然,这时候她也没想过要自己推个皇上上位,毕竟钟离钧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某些方面好像还不错,头前七个孩子都是皇子,除了大皇子早夭外,一个个都身强力壮活得好好的。
于是在从太常寺回来之后,观音教的势力逐渐渗透到惊鸿殿再到整个后宫,她开始一点点收集各个皇子的信息,包括性格爱好长处缺点,想找出一个综合实力最强,最适合做皇上的皇子,待他们争夺储君之时推上一把。
结果前五个孩子调查个遍,不是性格木讷就是飞扬跋扈,不是有虐童癖好就是钟爱音律,有些人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没一个合适当皇上的。
看来看去,还真就她家小屁孩最适合。
因为童年的遭遇,钟离煜善隐忍谋定后动善察言观色,性格倔强不屈又有几分小聪明,对自己对敌人都够狠,但尽管童年遭遇不佳,他心性却很好,知恩图报吃苦耐劳,学问武功都不错,而且是个极有大局观的孩子。
才七岁就能有宽广的心胸和大局观,岂止是十分不易,简直百年难遇。
也正因如此,才让付疏生了推他上位的心思。
反观皇后的儿子二皇子钟离韵,和她的名字简直不能再匹配,对治国之策丝毫不感兴趣,却是个最喜爱风月音律的翩翩佳公子,性格倒是好,温和沉稳,但实在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如果非要让他选的话,他估计会选择做游戏人间寄情山水的自由人。
也正因如此,付疏才会说这样的话。
然而皇后却又不明白了:“为何要带上韵儿?他还要习文学武,继承大统,哪有时间陪我去外面看看?”
“习文学武继承大统,是他自己说的?”付疏问道。
皇后眉头轻皱,抿抿唇说:“韵儿是皇上的嫡长子,就算不是他自己说的,继承皇位也是他的责任,所有人都这么说。”
“那娘娘仔细想想,二皇子如今的处境和您之前又有什么区别吗?所有的责任义务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因为他是嫡长子,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可是他自己呢,他想不想要?正如娘娘你,想不想当大家口中的优秀的皇后?”付疏道。
她不止一次听过暗线报告,二皇子经常深夜对着他的琴喝酒诉衷肠,一次又一次说不喜政治不喜国策,每次看着那些安邦治国的书时,也总会憋屈得掉泪。
但为了不让母后和太后担心,却要抹掉眼泪装出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继续庸庸碌碌地学下去。
事实上,这孩子才不过十三岁,若非苦大仇深,又怎会借酒消愁?
付疏的话让皇后陷入了深思,人的思维总是定式,很难一下子就全部跳脱条条框框,就算偶尔跳出来了,遇到其他事情也会大多囿于定式,正如她一样。
确实,她从没考虑过韵儿喜欢什么,正如她小时候从没人理会她喜欢什么,想不想做皇后一样。
明明她排斥抗拒这种情况,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却又变成了自己排斥抗拒的那种人。
她咬着嘴唇想了很久,等抬起头来时,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本宫知道了,这便去问韵儿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她抬脚,才想起这或许是和付疏最后一次见了,心中不禁升起不舍,回头望向床上淡然从容的付疏,心中酸溜溜的。
“怎么了?”付疏笑着问。
皇后咬咬唇,右手食指抠着裙子,看似有些紧张地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付疏嫣然莞尔:“有缘自会再见。”
皇后也笑了,眉眼弯弯嘴巴弯弯,脸上的肌肉都是青春可爱的弧度,比她平日故作严肃的样子好看许多:“那说好了,有缘再见!”
付疏点点头:“说好了。”
皇后迈着小碎步跑开,连背影都带着雀跃和欣喜,二十几岁的年纪,合该就是这副活力四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