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付疏进来,钟离钧眼睛危险地眯起,脸上溢出愤怒,怒目圆睁道:“谁让你进来的?!”
倒是汪芷柠探出头来看,眼中似是带着好奇。
付疏目光淡淡地扫过她,只一眼就已然将她看透,没办法,这位被检验者着实有些太纯真了。
一张清秀明媚的面容,巴掌脸圆杏眼,鼻子和嘴都很精巧,或许是受伤的原因,她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眼神清澈坦荡,带着些不谙世事,的确是狗皇帝最爱的样子,曾经的柔妃,甭管是真性情还是刻意假装,总归也是这副模样。
眼神从她身上滑过,付疏坦然与钟离钧对视:“臣妾只是想来服侍皇上午睡的,没想到,皇上不是一个人睡。”
踏上汪芷柠变色猛地一变,连忙与钟离钧拉开的距离,慌张地解释道:“他才不是午睡,他是在逼我喝药!这位姐姐你别误会,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掳我来的!”
若是旁的女人说出这话,大抵就是为了炫耀或是隐晦的打情骂俏,偏偏她说这话时神态极其真诚,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如有实质,引不起任何人的怀疑。
付疏相信,只要她现在伤好了,定会想方设法跑出宫外去,该报仇报仇该浪迹天涯浪迹天涯,绝不想跟狗皇帝扯上一丝关系。
说到底,这位被检验者也着实倒霉,本来家破人亡已经够惨了,竟然还被狗皇帝看上,还跑出强取豪夺软禁逼爱这么一套,真是又恶心又难熬。
偏偏狗皇帝自己浑然不觉,只认为汪芷柠与她是两情相悦,只不过碍于世俗和他的众多女人不愿承认而已。
只见他将汪芷柠护在身后,冷脸面对付疏,咬牙切齿地说:“淑妃,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用这些手段靠近朕,若有下次,朕绝对不会轻饶,出去!”
“恕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是来请李太医去给七皇子看病的,并无半点打扰皇上您的意思。”付疏懒洋洋地福了福身,态度十分敷衍,眼中甚至带着不耐烦:“只要皇上肯放李太医去给煜儿看病,臣妾觉得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来。”
谁知过皇帝非但没叫来李太医,反而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朕说过,不要再跟朕耍这些手段!”
付疏:???是我普通话说得不标准?
她冷声道:“皇上若有耳疾,早治早好。”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魏公公,吓得不停拿袖子抹汗。
钟离钧这回真像耳朵坏了似的,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臣妾说,臣妾是来找李太医,而不是来找皇上您的。”付疏不卑不亢地直起腰:“七皇子在上书房,在夫子的眼底下挨打,伤到脑袋至今昏迷不醒,皇上您不去看也就罢了,臣妾只当您是政务繁忙,而非在陪伴佳人,可你明知道七皇子身受重伤,却还扣着李太医不放,是想眼睁睁看着去死去死吗?”
声声质问,打得钟离钧措手不及,他从没想过,向来不显山露水的淑妃竟然有如此刚硬、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他直接将手中药碗摔碎在地,暴怒道:“淑妃,你大胆!”
在场所有人,除了起不来的汪芷柠,全都跪俯于地,付疏也缓缓跪下,但眼神依旧坦荡,腰也仍挺得笔直。
在他的眼神下,钟离钧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并非是她在使手段,而是钟离煜真的受伤了,并且很严重,再不接受治疗甚至有可能会死。
可他是皇上,他是不会错的,所以他仍气势激昂,指着付疏道:“淑妃你可知,并非只有煜儿需要李太医,柠儿伤得也……”
“皇上别跟臣妾说您的这位红颜知己比煜儿病得还重,臣妾就算不懂医术,也知道伤到肩膀和伤到脑子究竟哪个更严重些。”付疏半点没买他的帐,直接打断道:“就算您的柠儿同煜儿伤得一样重,想必换药熬药也并不需要李太医亲自动手吧?那这些时候,皇上为什么不肯让他去救七皇子,您是要非逼死煜儿,逼死臣妾吗?!”
她字字泣血,眼睛也红了,把一位大无畏的母亲表现得淋漓尽致,连见惯了后宫腌臜事的魏公公都目露动容,更别说汪芷柠这个小姑娘了。
她想到了她的胞弟,眼泪直接掉下来,怒斥钟离钧:“你明明有妻有子,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再见家人一面,就这辈子都不能了?”
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钟离钧心疼不已,眼中顿时再也看不见别人,就连原本想惩处付疏出言不逊的心思也歇了下去,连忙凑上前哄起她来。
汪芷柠却根本不让他靠近,琉璃似的眼中满是愤怒:“你走开,像你这种冷心冷肺的人,根本不配有家人!”
钟离钧眼中露出明显的受伤:“我冷心冷肺?柠儿,我对你的真心你为何看不见?又为何总是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来评判我的人品?”
在心爱的人面前,他甚至连“朕”都忘记说了。
可这样动情卑微的话都说出口了,汪芷柠却并不感动,反倒觉得荒谬:“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是你的儿子你的妻子,怎能说是无关紧要的人?今日你若不派太医去看你儿子,那我宁愿痛死伤死,也不会再喝你一口药!”
钟离钧表情极为震怒,刚看着她那执拗的眼神,却又只能妥协,他深深叹了口气:“罢罢罢!我依你就是,魏公公,让李太医去给七皇子治病。”
说完,他深深看了汪芷柠一眼:“这下你满意了,总能喝药了吧?”
汪芷柠却冷着脸问:“他是你儿子,你不去看他吗?”
再三退让换不来她半点好脸色,钟离钧脸色冷了下来:“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冷淡吗?”
汪芷柠的回应更加决绝:“萍水相逢,我不该对你冷淡吗?”
身为九五至尊,钟离钧本就极度自负,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因为爱得深沉,再忍下去,他身为皇帝的尊严甚至身为男人的尊严都会受不了。
只见他冷哼一声,愤愤地甩袖离去。
他走后,付疏起身,对汪芷柠的方向说:“姑娘今日的情本宫记下了,以后你若有难处,本宫可以帮你做一件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事。”
汪芷柠表情没变,似乎并不为这个条件所诱惑:“我只是不忍心有人因我而受伤害,并没想要你帮我做什么。”
“我知道。现在无事相求,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这个机会,姑娘就攒着吧。”付疏轻轻笑了笑。
这个被检验者,或许能通过检验也说不定。
话音落下,她没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