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下去的婢女带着个奶娃娃进来,奶娃娃瘦瘦小小的,看着只有五六岁大,小脸到还算白嫩,但张着嘴嚎的模样硬生生降低了他小孩子的可爱,配上那狼崽子似的眼神,让小小的他显得乖张又古怪。
婢女的手已经被他挠坏了,紧抿嘴唇强压住怒气将他带过来,刚进屋就嫌弃地松开手,一脸摆脱了瘟神的表情。
付疏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再配上奶娃娃眼里深深的戒备和抵触,明了这孩子定不像狗皇帝形容的那样,乖巧懂事,而是个实打实的刺头。
但她并不介意,反正她又不想要这孩子,更没指望他文韬武略继承大统,皇帝将他赐给自己,他听话她就养着,惊鸿殿又不差那一口饭吃,但如果他不听话,那她有一万种方法让他自己离开,还不会被狗皇帝怪罪。
所以她只是淡淡扫了钟离煜一眼,不亲不疏地说:“瞧着是个不错的孩子,有劳卢妹妹照料了。”
“娘娘说笑了,嫔妾再尽心尽力用哪能比得上娘娘您这位母妃呢,妹妹瞧着七皇子很喜欢您呢!”卢悠悠说着场面话,笑容却格外真诚,似乎在庆幸自己终于能摆脱这个不省心的累赘。
她心想,哪能看出是不错的孩子?简直就是只野性难驯的白眼狼!
她倒要看看,这狼崽子住进惊鸿殿,付疏到底降不降得住他!
钟离煜更是有些疑惑,这段时日,无论哪个女人接近他,都会先做出一副慈母模样,上来嘘寒问暖一番,就连皇后娘娘都不能免俗,怎么这个叫淑妃的女人只看他一眼,连亲近都不上来亲近?
父皇说过,她的新母妃就是淑妃,可他明明有自己的母妃,才不需要别人可怜他!
这样想着,他更是凶狠地瞪起眼,似乎想用眼神告诉面前的女人,别看他小,但可不是好欺负的!
没娘的孩子想要在后宫中活下来,必然比旁的孩子更加早熟,但再早熟,钟离煜如今也只有七岁,一眼就被付疏看了个透彻。
只见付疏并未在意他的防备和仇视,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道:“今日,你便跟本宫回惊鸿殿。”
她的眼里,没有怜悯没有算计没有鄙视没有贪婪,只是一望无际的深沉平淡,就像她说话的对象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一个孩子,更不是一个从小没了娘的狼崽子。
钟离煜从没见过这种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呆住了。
他不哭不喊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小孩子的可爱的。
毕竟狗皇帝的基因不错,后宫的女人们更是个个出挑,想要生出丑孩子想必也不大容易。
可转眼间,熊孩子就原形毕露,灵动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蛮横地耍无赖:“谁要跟你回去?我才不跟你走!我就要住在丹霞苑!”
卢悠悠登时脸一黑:“万万不可呀七皇子!淑妃娘娘才是你的母妃,前两日娘娘生病在床,嫔妾这才将你接过来抚养,如今娘娘身子骨大好,你还住在丹霞苑的话叫什么事儿?”
岂知钟离煜嘴一撇手一背,大声嚷嚷道:“当初你接我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的是淑妃娘娘活不长了,等父皇回来就将我讨到丹霞苑来,这才多久,你怎么就变了说法?”
被他这话吓得脸煞白,卢悠悠扑通跪倒付疏面前,连连磕头:“淑妃娘娘恕罪,嫔妾绝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定是七皇子年纪小不懂事,不知从哪儿听来这些风言风语到处瞎说,娘娘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她心里将钟离煜骂了百遍,她当初虽然说过类似的话,但绝对没有这般恶毒直接,也不知这白眼狼是从哪学来的,竟然这样坑害她。
看着她如此恐惧的模样,曹草脸上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却没有再落井下石。
他深知,这皇宫里的女人,戏弄两下可以,却不能得罪死了。
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付疏如今完全排除了卢悠悠下毒的可能,这女人面上看起来圆滑厉害,实则是个色厉内荏的,还没有毒害她的胆量。
“起来吧。”她道:“本宫自然是相信卢夫人的,只是妹妹这院子着实该整治了,竟有人在七皇子面前挑拨是非编排主子,离间惊鸿殿和落霞苑的关系,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卢悠悠抿抿唇:“娘娘说的是。”
转过头,她吩咐大丫鬟道:“传令下去,丹霞苑所有丫鬟奴才罚银一月,以儆效尤。”
“是,主子。”
付疏淡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宫也不方便多留,这就回惊鸿殿了。”
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多看钟离煜一眼,优雅地起身离开。
钟离煜是真懵了,看着付疏的背影发傻,她竟然不罚他?这坏女人,真是古怪。
娘亲说了,除了她之外,后宫里都是坏女人。
再聪明,他也只是个七岁幼童,根本想不明白其中深意,直到卢悠悠亲自命人送他和他的仆从跟着付疏,他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跟在付疏身后。
行至半路,肖素情请辞离开:“淑妃姐姐,妹妹想起还要给云阳公主做甜点,今日就不去叨扰姐姐了,还望姐姐别怪罪妹妹。”
“肖夫人跟云阳公主母女情深,本宫自然不会怪罪,快些去吧,别让云阳公主等着急了。”付疏大度地说。
云阳公主是肖夫人的女儿,今年刚满两周岁,是狗皇帝最小的孩子,深得狗皇帝宠爱,这也是肖素情有底气称付疏为姐姐的原因。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付疏眼神微暗,直觉中毒之事跟肖素情脱不了关系。
肖素情两次神色变化,一是在她隐晦提及被谋害之时,二就是钟离煜说她活不长了的时候,两次都和下毒有关,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就是参与了谋害她。
付疏正在分析哪种情况的可能性更高些,还没等她推出来,身后的钟离煜就又作起了妖娥子。
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两腿哭嚎道:“本皇子走不动了!你们是想累死本皇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