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明深知母亲因为父亲遭了多少的苦,却也不忍带病的父亲孤身一人,因此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不孝啊!一个一个,以后别管我叫爹!”付长军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这时候痛心也是真的。
他自觉得对几个孩子挺好,到最后没有一个要跟他。
学问人的清高让他不愿去争房子和家具,孩子也没一个和他亲,越想越气,付长军干脆签了名字扭头就走。
付文明看着付长军的背影终是不忍心,含着泪跪下给熊桂枝磕了三个响头,爬起来就追着付长军去了。
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熊桂枝和付家弟妹也红了眼眶,再怎么说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里能没一点感情。
付疏替熊桂枝接过离婚证明,擦了把脸说:“就算离了婚,爸妈也还是我们爸妈。小子成年后每个月给爸三块钱,丫头婚前给两块。结婚的彩礼和嫁妆,都不用爸出,老了我们也给爸养老。”
这个年代离婚本就是挺出格的事,其他的更不能落人话柄。
付疏给出的条件任谁都得说一句厚道,有些人家一年也就赚个二三十块钱,她这一个月都三块两块的给,城里也就这条件了。
更何况,嫁娶都不用付长军管,那不就只用享儿女清福了!
果然她一说完,大家都只能惊叹,付家的孩子厚道孝顺,一点错处都挑不出。
王桃花在人群后面咬牙嘲笑:“哼,说说谁不会说,谁知道能做成什么样?”
付疏并没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笑着说:“桃花婶说得对,所以我想请薛书记帮忙写在证明上。”
王桃花吃了个哑巴亏,心里不服气,却也只能闭紧嘴巴不再多说。
付家几个弟妹也都同意,薛建国把付疏刚才说的加了上去。
付文明和付长军的户口落到了一起,工分也在一户。熊桂枝这边的劳动力只有她自己,付疏和付文浩加起来能算一个人。
说到底还是付长军占了便宜,自然没有人再鸡蛋里挑骨头。
拿了证明,熊桂枝就带着一家人回去了。
离婚的事办好了,付疏就把改建房子的事提了提。把厨房的墙拆了,隔开东西屋,再在东边另开一个大门。
这个不费事,熊大国带着刘艳霞家的男人钱忠还有几个队里的汉子,天黑之前就干完了活。
刚离了婚,一家人的情绪都不高,晚饭是付疏张罗的。
薛建国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收礼,从熊家拿的富强粉自然就没用上。
付疏和熊大国商量了一下,拿出半袋白面蒸了一锅大馒头,配着白菜土豆煮的汤,来犒劳帮忙干活的人。
几个汉子吃得酣畅,这一下午的活也觉得值了。
吃过饭天刚擦黑,大家都相继离开。熊大国也要走,付家的屋子本来就不够住,别说还单独分出一间去。
付疏也没多留,把剩下的面粉还有三个馒头给他带上,就送他离开了。
熊大国身高体壮,路上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敢惹他。
…………
离婚之后,家里负担变重,付疏也不能完全不上工。于是和付文浩说好,她上午去,付文浩下午去。
也是付文浩心疼姐姐,午后太阳太毒,他不想白白净净的姐姐晒得和他一样。
于是付疏就有一下午的时间来设计和裁剪衣服。
夏天昼长夜短,天黑前她还能抽出两三个小时来看书学习。
离婚并没有使付疏与付文明生疏,付疏有了什么不会的题,还是会找付文明来帮忙。
只不过从前是直接跑去找他,现在要等他下班后隔着墙喊两声,等付文明到这边来找她。两人都不会的,也一起跑去杨家找杨昭帮忙。
一来二去,付家几兄妹的感情倒是更好了。
最开始听到付疏的喊声,付长军还会大声骂两句。后来也像是知道累了,干脆装作没听见。
家里负担变重,赚钱变成了付疏眼前的头等大事。
到了和秦素芬约定好的时间,她请了假,一大早带着裁剪好的布料去了胡家。
开门的还是胡旭阳,穿着儿童版军装,一把抱住付疏的大腿:“你不知我多想你!”
付疏逗他:“你有多想我啊?”
小胖子呆了一呆,跳起来手臂划了大大一圈:“这么这么多!”
秦素芬换好衣服,看着自家儿子作怪的模样,笑着对付疏说:“不知道哪学的,一天天净不学好。”
送胡旭阳去上课后,秦素芬带着付疏去了孙阿婆家里。
孙阿婆家离胡家挺近,就在纺织厂家属房的后面,一趟低矮的平房。房子虽然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连孙阿婆自己也带着寻常老太婆没有的气质。
听到二人的来意,孙阿婆纠结了一会就点头答应。只是提了要求,要付疏要先付租金,付疏同意了。
一天两毛钱,付疏直接给了孙阿婆一块钱,今天就正式开工。
秦素芳只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还得回去上班,看没什么问题就走了。
孙阿婆除了照顾孙子,并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也就一边做些活计,一边跟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聊天。
也许是这次的“共同犯错”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聊天中孙阿婆并没有保留。
付疏也就知道,孙阿婆原名孙丽书,京市人,年轻时候是学画的。丈夫袁有为和两个儿子都是京大的老师,之前很受人敬仰,运动之后都被下放改造,只留下了那时刚出生的孙子。
得知丈夫下放在觅省海县的爱民村,孙阿婆带着孙子拖了几乎所有的关系。幸而海县县长是袁有为之前教过的学生,袁有为也因此分到这边来,就近照顾。知道孙阿婆的意向,海县县长也用关系把她带到这边来,让她偶尔有机会能去看看丈夫。
孙阿婆在运动之前也是精致人,用丈夫学生的关系把自己调到这里,她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其他事自然不会再麻烦别人。因此孙子病了,她也只是想着把自己嫁妆的缝纫机卖了,并没有告诉县长。
“县长,是何县长吗?”
“是啊,付丫头,你认识何县长?”孙阿婆问道。
“不认识,就是听说是个好领导。”
付疏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猜测,若是真的,拉薛家倒台也就只差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