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车站坐车到县里要四十多分钟,路况不好,车里的味道也有些难闻,这让第一次经历这些的付疏不大好受。
她强撑一路,到下车才猛烈地喘气。
邱洁看她这样也觉得心疼:“要不歇一会再去供销社吧?”
付疏摆了摆手:“我没事,走吧。”
呼吸着新鲜空气,付疏的不适也有所缓解。况且她是有更重要的事的,可不能因此耽误了。
供销社离车站还有段路,两人走了二十分钟才到。一路上见到不少人,大多数穿的衣服虽说不上新,但都十分整洁,没有补丁。还有很多的“时髦女郎”,穿着军绿色的列宁装或印花的布拉吉裙子,在街上款款走过,十分引人注目。
县和镇虽然就差一级,但明显能感觉出差距来,单说这县供销社的规模就是镇上远远不及的。县供销社的人挺多,却也没有排队排到社外面的情况。几个队伍格外长的,大多都是精粮肉食。
付疏和邱洁直奔卖衣服的地方,上面挂着几件军绿色的衬衫和列宁装,还有几条对比起来格外鲜艳的布拉吉裙子。
邱洁挤上前去问那个姿态高傲的售货员:“衬衫多少钱?布拉吉多少钱?”
那售货员瞥她一眼,没觉得像是个有钱的,语气不善道:“衬衫十三,布拉吉二十,列宁装二十六,后面的别挤!”
众人却都习惯这些售货员的态度,一个个热烈地问这问那,丝毫不介意被人翻白眼。
邱洁也没觉得不快,她见过的售货员也都是这样的,爽快地掏钱买了条淡黄色的布拉吉。从人群中挤出来时,还一脸兴奋地把裙子翻来覆去地看。
付疏也仔细地看着这条裙子,虽然她上辈子在裁缝铺学徒,但也要熟悉一下这个时代衣服的设计和走线,顺便摸了摸衣服的材料。
她这样子别人也只当是她很喜欢这裙子,并未露出什么端倪。
巧的是,李秀秀和薛城在镇供销社没有看见收音机,便也坐车到县里来买。刚买完就看见付疏和邱洁在前面,捧着个裙子像什么稀罕玩意似的。
李秀秀心里嘲笑,面上却不显,一脸关切地朝她们走过来:“喜欢的话可一定要抓紧买,不然过两天就被抢光了。上次薛城给我买的时候,费了好大劲呢。是吧,城哥?”
薛城看李秀秀亮晶晶的眼神,心中大男子主义作祟,颇有些骄傲地笑说:“是啊,付疏,你喜欢的话可得赶紧。”
邱洁看到这俩人就觉得心烦,没好气地哼了声:“怎么哪都能碰见你们?”
听了她的话话,李秀秀又委屈上了:“邱洁,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们做朋友,关心你们一下。刚才车上也是……”
付疏懒得和他们做嘴上功夫,一脸平静地说:“谢谢关心,我买不起。”
李秀秀顿时一噎,她就是知道付疏买不起,才故意来嘲笑她的。哪知付疏如此坦荡荡地就说出这句话,再说什么倒是显得她没事找事了。
薛城也面露尴尬,从前的付疏对他来说,只是生活的调剂,他自认是天之骄子,处朋友肯定也要最好的,付疏长得漂亮读书好,自然是首选。再加上她性子冷傲,征服她更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才一直对付疏百般好。
后来李秀秀出现,她小鸟依人,让他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慢慢地两人就不清不楚了。李秀秀虽然没有付疏漂亮,但也是个清秀佳人,又会打扮知情趣,让他完全沉浸在了她的温柔乡里。
他不是不知道付疏的家境不好,只是从前两人在一起时他总觉得自己矮付疏一截,好不容易能有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经脑子就说出那些话。
两人都不说话的样子正和付疏的意:“还有什么事吗?”
薛城看付疏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心里不禁恼火:明明之前还一副在意他的样子,怎么现在说变就变?
挺了挺胸说教道:“付疏,我知道你因为我而生气,但是秀秀还很单纯,你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冷淡?”
付疏转头看向薛城:“李秀秀是我家亲戚?”
薛城一脸不明所以:“当然不是!”
“李家和我家世代交好?”
“你可别乱攀关系!”李秀秀重生而来,心里有鬼,连忙否认。
“难不成你是我的同学、朋友?”付疏笑着看向李秀秀。
“你在说什么啊付疏?”
薛城觉得付疏脑袋不正常,村里人都知道李秀秀小学没毕业就哭着喊着不去上学,之后一直在家里养尊处优,怎么会和付疏是同学?
要说朋友,李秀秀和付萍之前算得上是,可最近两人也不怎么来往了。
“既然不熟,”付疏展颜一笑:“我不该对她冷淡吗?”
付疏看着脸色难看的薛城,表情突然严肃:“另外,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生你的气,但我提醒你,我们不熟,别乱攀关系。乱搞男女关系,这罪名可不轻。”
说罢,也不管那两人作何表情,带着邱洁转身离开。
…………
自那天从县里回来,付疏已经设计好了衣服的版型,该做的剪裁工作也都已经完成。
她做这些也没瞒着家里,只说是邱洁买了新衣服,便把以前不要的碎布给她了,她准备做件衣服练练手。
做得好就拿给大姐,不好就自己留着穿了。
付家人对付疏这个朋友的背景多少知道一些,之前就总是爱送些点心给付疏,如今给点旧布,也可以理解,就没再多问。
前期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如今只差一台缝纫机,手缝的衣服自己穿还可以,拿出去卖是万万不行的。
村里有缝纫机的家庭她都不大好去借,薛家不行,杨晓雪也看她不顺眼。
若是没有办法,那只能到县里找那些以前做裁缝的人家,花钱租借一段时间。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赚钱哪有轻松的。
这天,付疏已经打包好剪裁的布料,准备去县里租缝纫机的时候,却听到了杨晓雪不在家的消息。
原来是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杨晓雪身体娇弱,非要去她外公家避暑。
杨晓雪的母亲姓刘,是海星农场刘家的二闺女,四年前去钢厂给大儿子送细粮,被炉筒砸到,当场就去了,为此钢厂还赔了不少钱和票。
守孝三年,去年杨家大儿子杨煦娶了钱家老二的大闺女钱静,钱家在爱民村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巧的是,这钱静小叔的媳妇正是付疏刚来时,对她表示关心的直爽婶子刘艳霞。
钱家没分家,家里劳动力多,再加上老二和老二媳妇都在钢厂上班,钱没少赚。因此钱静出嫁时,有一台缝纫机做陪嫁。
按理说这缝纫机是钱静的,付疏去借也没什么问题。
但借她的缝纫机做衣服,势必就得总往杨家跑。尽管杨晓雪不是个什么坏人,每天有人在旁边冷嘲热讽,付疏也不愿去遭那罪。
哪成想随着杨晓雪一走,事情就变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