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甲士压着杜元铣方至九龙桥,正好碰到了身穿大红袍的梅伯。
梅伯乃当朝司徒,见到杜元铣被绑缚而来,不由得大惊,连忙向前问道:“元铣你犯了何罪?”
杜元铣叹息道:“如今朝政紊乱,我夜观星象发现有妖气贯于宫中,灾星立变于天下。”
“所以立刻写下奏章,由丞相转达,不想触怒了苏贵人,赐下死罪,功名二字,化作灰尘;赤诚忠心,竟成冰冷!”
梅伯闻言,不由得面色沉重,向一旁的甲士吩咐道:“你们暂且住手,我这就去寻商容丞相,一起入宫面见苏贵人,为杜元铣求情。”
他此时只觉得义愤填膺,一股无名火烧的五内俱焚,交代过后,便匆匆去寻找商容。
碰到商容之后梅伯十分不客气地质问道:“请问丞相,杜元铣有何罪犯君,特赐其死?”
商容叹息道:“杜元铣忠心耿耿,因妖氛绕于禁阙,所以才呈上奏章,我本请侍御官转呈陛下,不想转眼就到了苏贵人的手中。”
“苏贵人大怒,以妖言惑众,惊慌万民之罪,要将其处死。”
“老夫苦谏,苏贵人不从,如之奈何!”
梅伯听罢,被气得眼前一黑,几乎呕出血来,怒斥道:“为丞相者,应当辅左君王,调和阴阳,奸者即斩,佞者即诛,贤者即荐,能者即褒。”
“而今苏贵人无辜而杀大臣,似丞相这等闭口不言,委之无奈,我看是重一己功名,轻朝内之股肱,怕死贪生吧?”
“这是丞相的所作所为吗?”
商容闻言,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梅伯一把拉住商容,道:“丞相与我一起去面见陛下,秉持忠义,不惧生死,方才能够不负先帝所托,不负天下万民之望。”
梅伯拉商容过大殿,进内庭,一直到了寿仙宫门外,跪地不起。
一旁的侍卫想要阻拦,可一位是当朝的司徒,一位更是丞相,踌躇半晌,眼见他们没有闯宫,只能够视而不见。
梅伯大声高喝:“臣梅伯有要事启奏陛下,事关朝堂之兴衰,大臣之生死,恳请陛下出关。”
只可惜这寿仙宫中哪里还有殷受的影子,他们二人在外苦苦哀求,梅伯不断叩首,皮开肉绽,血液染红了地面,都不得召见。
四下宫中侍卫见状,都感到心冷。
这时消息在早已经传到了苏妲己那里,她闻言冷笑道:“商容乃三世之老臣,有资格进入到内廷,梅伯乃是外臣,无诏竟敢入宫,简直是目无君上,胆大妄为。”
“给我把他们二人都叫过来。”
没过多久,商容和梅伯都强行架被来。
商容在前,梅伯随后。
苏妲己语气澹漠的问道:“不知二位有何生死攸关的大事,要强闯内廷?”
梅伯此时抬首,直视苏妲己,“娘娘,敢问杜元铣何事犯了国法,以致于赐死?”
苏妲己幽冷的目光盯着梅伯,半晌才说道:“杜元铣与那打伤陛下的逆贼云中子有染,捏造谣言,蛊惑人心,扰乱朝政,污蔑朝廷。”
“身为大臣,不思君恩,而反诈言妖魅,蒙蔽欺君,律法当诛。”
梅伯听苏妲己之言,不觉厉声道:“今陛下闭关不朝,委朝政于娘娘,却不容大臣谏章。”
“杜元铣乃治世之忠良,娘娘若斩元铣而废先王之大臣,有伤国家之梁栋,臣愿恳请娘娘赦免杜元铣,届时满朝文武都将感娘娘之大德。”
苏妲己听到这些大臣动不动就用满朝文武来要挟自己,不由得凤目微寒,冷斥道:“我看你和那杜元铣乃是一党,明明乃是外臣,却敢私自违法进宫,不分内外。”
“本宫念你尚无大错,削去司徒之职,剥夺上大夫之位,永不序用!”
梅伯闻言,厉声道:“娘娘一意孤行,不容直谏,今斩元铣,岂是斩元铣,实斩朝歌万民!”
“罢免我的官职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不忍成汤数百年基业丧于妇人之手,臣将无颜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苏妲己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气,被人这样当面羞辱,她一双眸子中几乎喷出火来。
“来人啊!给本宫把梅伯拿下去,活活锤死!”
眼看有甲士压着梅伯外出,他依旧大骂不止,妲己更是怒火中烧,心头种种恶毒的念头一转,止住甲士,吩咐道:“人臣立殿,张眉竖目,秽语侮君,大逆不道,乱伦反常,非一死可赎者也。”
“暂且将梅伯给本宫压入死牢,等到本宫着人制出炮烙之刑,再除此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等到梅伯被压下去后,妲己犹不解恨,看着面前的商容问道:“丞相可知何为炮烙之刑?”
商容眼看不仅无法救杜元铣,就连梅伯都难逃一死,心下大乱,面色惨白,语气颓唐的说道:“回娘娘的话,臣不知。”
苏妲己用阴狠的语气说道:“所谓炮烙,高二丈,圆八尺,上、中、下用三火门,以铜造成,如铜柱一般;里边用炭火烧红。”
“将妖言惑众、利口侮君、不尊法度、无事妄生谏章、与诸般违法者,剥去官服,用铁索缠身,绑在铜柱之上。”
“等到将铜柱烧的滚烫发红,炮烙其四肢筋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让他乱臣贼子成为灰尽。”
“有了这等酷刑,奸猾之臣,沽名之辈,应该都会知道什么叫做畏惧了吧?”
苏妲己的话,让商容遍体生寒,浑身潮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嘴唇颤抖,竟然说不出话来。
苏妲己又吩咐道:“将杜元铣枭首示众,以戒妖言,这件事就由丞相你亲自来督办。”
“如何?”
商容被苏妲己居高临下地盯着,只感到毛骨悚然。
他心中恐惧、悲愤种种情绪复杂难明,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感到心灰意冷。
当下跪倒在地上,苦涩的说道:“老臣启禀娘娘,而今天下大事已定,国家万事康宁。老臣衰朽,不堪重任,恐失于颠倒,得罪于娘娘。”
“望娘娘赦臣之残躯,放归田里,得含哺鼓腹于光天之下,皆娘娘所赐之余年也。”
苏妲己见商容辞官,不居相位,心下顿时大喜,少了商容这三朝老臣,到时候换上听话的心腹,这满朝文武,还有谁敢和自己作对。
她执掌朝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妙,如同着魔了一般,欲罢不能。
“主上乃是成仙得道的大神通者,凡俗朝堂不过是其玩乐,所以闭关之时,才交给我处置。”
“并且让我动用手脚,将那些忠诚良将一一逼死。”
“我这可是奉旨行事,就算主上出关想来,也不会怪我吧?”
这般一想,苏妲己顿时心中稍安,对于殷受,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敬畏。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妲己对商容说道:“丞相虽然年老,却依然健硕,但是既然你苦苦请辞,本宫又怎好强留。”
“不过丞相主掌朝政向来不辞辛劳,本宫不能视而不见。”
“传本宫旨意,点文官二员,四表礼,送卿荣归故里,着地方官不时存问。”
“臣多谢娘娘恩典。”商容大礼参拜,谢恩出朝。
等出宫殿,转身望着这熟悉的宫廷,百感交集,不由得老泪纵横。
……
在苏妲己的吩咐下,炮烙很快便造好了。
苏妲己命人取来过目,监造官将炮烙铜柱推来,只见其高有二丈,圆八尺,三层火门。
而且在这铜柱下方,设有两个滚盘,好方便推动。
苏妲己观之,大笑道:“有了此物,先将那梅伯炮烙于殿前,我看那文武百官日后还有没有人敢和我作对?”
第二日早朝,钟鼓齐鸣,两班文武朝贺已毕。
众位大臣都看到了大殿旁放置的炮烙铜柱,他们都没有见过这等事物,不知有何用处,顿时面面相觑。
这时,苏妲己吩咐道:“把梅伯给我带上殿来。”
等到宫廷侍卫去拿梅伯,苏妲己又命人把炮烙铜柱推来,将三层火门用炭架起,又用巨扇那炭火,把一根铜柱子烧的通红。
众官不知其意,这时梅伯已经被带了上来。
文武大臣们只看到梅伯垢面蓬头,身穿缟素,上殿跪下。
苏妲己得意的笑道:“匹夫!你看看此物是什么东西?”
不等他回话,苏妲己就接着说道:“你仗着利口,诬言毁骂本宫,所以本宫特意着人治此新刑,名为炮烙。”
“今日本宫要在这朝堂之上炮烙你,教你筋骨成灰!”
“日后再敢有狂妄之徒忤逆君王,不敬本宫者,当以梅伯为例。”
梅伯闻言,大叫骂道:“妖妇,我梅伯官居上大夫,三朝老臣,今得何罪,遭此惨刑?”
“我一人之死轻如鸿毛,何足惜哉,只可惜成汤六百年社稷,丧于妇人之手!”
“实在无颜面见先帝啊!”
苏妲己见此人死到临头,依旧冥顽不灵,当朝辱骂她是妖妇,顿时大怒。
当下立刻吩咐,将梅伯剥去衣服,用铁索绑缚其手足,抱住铜柱。
这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众多朝臣哪里见到过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很多大臣被吓得面色惨白,双股战战,甚至跌倒在地上。
整个大殿中寂静无声,只有梅伯的惨叫哀嚎,和那炮烙铜柱灼烧其皮肉的滋滋声。
没过多久梅伯连惨叫声也没有了,其皮肉筋骨被铜柱烧成了焦黑,大殿之中,臭不可闻。
殿中一片死寂,梅伯惨死,满堂文武,无不恐惧,甚至不敢抬头。
苏妲己见状,顿时志得意满,掌控权利的美妙,让她宛如饮酒一般,面生红晕,更加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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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早朝散去,众大臣俱至午门外,微子、箕子、比干等皇室成员对武成王黄飞虎道:“而今陛下闭关不理朝政,闻太师又为国远征,苏妲己执掌朝政,造此炮烙之刑,残害忠良。”
“这消息如果传出去,恐怕成汤社稷不稳,天下大乱不远矣,如之奈何!”
黄飞虎闻言,将五柳长须捻在手内,叹息道:“三位殿下,此炮烙不是炮烙大臣,烙的是成汤江山,炮的是成汤社稷。”
“如今苏妲己不行仁政,以酷刑加于上大夫,不出数年,必有祸乱,我等岂有坐视朝廷败亡之理?”
“如今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够阻止苏妲己了。”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那位坐镇后宫,贤名传播天下的王后娘娘。
比干挥袖转身,道:“我这就去求见娘娘,请她做主,阻止苏妲己。”
微子、箕子等也说道:“同去,同去。”
黄飞虎乃是外臣,本无资格入宫,只能看着三位殿下离去,心头依旧难安。
此时后宫之中,苏妲己大胜归来,无比畅快,颇有志得意满之感,当下便吩咐宫人摆上酒宴,奏乐起舞。
就在苏妲己饮酒作乐之时,忽然发现了不对,不知何时那些宫人和舞女仿佛静止一般,一动不动。
一位枯瘦的老道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苏妲己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清醒过来。
“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后宫?”
“你可知这是死罪。”
苏妲己在刚看到这老道士的一瞬间,便感到了令自己恐惧的气息,只能强忍着惊惧,装出镇定的样子。
“你这妖孽在宫中倒是自在。”那枯瘦的老道士正是追着殷受离去,却无功而返的燃灯。
燃灯用澹漠的语气对苏妲己说道:“旁人不知你的身份,但却瞒不过我,你是来自于轩辕坟吧?”
苏妲己闻言,顿时如遭雷噼,面色变得无比惨白。
还不等她说话,燃灯挥手,打出一枚玉符,没入她的眉心。
“接下来几日,你若乖乖听话,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否则我昆仑门下,就算是斩了一个妖孽,相信娲皇宫也不会怪罪。”
那玉符入体,苏妲己顿时感觉到血肉骨髓中被一股浩大的气息封锁,一念之间便可以让自己化作灰尽。
然而幸运的是,她的元神早已融合鬼神真篆,被收入了生死簿之中,此时身体中的神魂,不过是一缕分魂罢了。
就算她身死魂灭,也可以在生死簿中重生。
苏妲己眼看到了现在,都依旧不曾见殷受出现,顿时知道出了变故。
她强行压抑住心头的不安,装出一副战战兢兢,恐惧不安的样子,说道:“大仙有事尽管吩咐,小妖定人无所不从。”
燃灯颔首,虽然殷受逃走,但依旧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因为这无道昏君,让阐教一名金仙陨落,玉虚宫自然会让所有牵扯此事的人付出代价。
区区一俗世王朝,就算不能斩杀当朝的帝君,也有太多的手段,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