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傅,你来了?来人,快请郑师傅坐下。”叶夫人热情招呼。
两名有点眼生的丫鬟走过来,搬了一张椅子,恭恭敬敬的请郑雅云坐下。
郑雅云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给叶夫人行了礼,叶夫人指着旁边那位雍容华贵的少妇,介绍道:“这位是安国公府世子夫人。”
叶夫人又向世子夫人引荐郑雅云:“郑娘子是前礼部侍郎郑老大人的千金,我家两个女儿有幸跟在郑娘子身边。”
世子夫人含笑颔首:“郑家诗书传家,郑娘子也气质非凡,贵府两位千金遇此良师,日后定当前程似锦。”
郑雅云再次失礼,神态恭敬,眼睛的余光却落到世子夫人深厚的两名婆子脸上,心中大震,不可置信的瞪着那两名婆子,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坐到椅子上,低眉垂目。
而叶夫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听完世子夫人的那一番赞扬,她便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若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叶夫人的笑容有些呆滞。
可惜郑雅云没有看到,她此时心如乱麻。
郑家人到京城了!
自从收到飞鸽传书之后,她设想过无数次遇到郑家人的场景,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郑家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原以为住在叶府是最安全的,整个叶府都是她的挡箭牌,必要的时候,她甚至还可以把他们抓在手中作为武器。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想错了。
对方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狡诈,竟然将计就计,她把叶府当做避难所,而那些人就让叶府成为囚禁她的监狱。
忽然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你不是郑雅云,你是郑玉珠!”
大厅内有一瞬间的静寂,郑雅云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郑玉珠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大嫂说的没错,她就是郑玉珠,不是我们的小姑郑雅云!”另一个婆子朗声说道,她是郑雅云的另一个嫂子。
郑大嫂继续说道:“郑玉珠的父亲是我们的二叔,她是家父的庶弟,而郑玉珠是他的庶女,二叔父因为贪墨公中的银子,被祖父逐出家门,族谱除名。
他嗜赌成性,没有了郑家护佑,被追债的打成了残废。
婆母可怜郑玉珠年幼丧父,还曾把她接到家里住过两年,她和我们小姑长得有几分相像,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给小姑的东西也会给她一份。
那时她就喜欢模彷小姑,模彷小姑说话的语气,模彷小姑的动作,小姑不喜欢吃的,她也不吃,初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喜欢小姑才会这样,直到后来,我们发现她竟然模彷小姑的笔迹。
小姑小小年纪便已经在京城有了才名,有人想方设法白求小姑的书稿字画,小姑是大家闺秀,她的字她的画,怎能留传出去?
婆母非常重视这件事,一直以来,小姑用过的纸张都要烧毁。
然而后来我们却发现,小姑亲笔书写的诗词竟然流传了出去,而且那人还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婆母非常生气,最后竟查到了郑玉珠头上,那所谓的小姑亲笔竟然全都是她模彷的,在我们发现之前,她已经卖出去了五六分之多,这些诗词最后都是我们家的人一份一份花钱买回来销毁的。
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伯母决定把郑玉珠送回到她母亲身边,当时我们家还在京城呢,之后二十年我们都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我们万万也没有想到,我们的小姑生死未卜,而这个白眼狼却在京城冒用了她的身份。”
大厅里所有人平心静气,听着郑大嫂铿锵有力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郑雅云身上,而直到此时,郑雅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眠竹没有跟着她一起进来。
见鬼,她竟然刚刚才察觉。
其实即使进门时就察觉了,她也不会在意,因为今天叶府有贵宾,大厅内已经有很多人了,而作为教习师傅的她,能被叫来参加这个场合,已经很难得,把她的丫鬟留在外面也是正常的,尊贵如叶夫人,每次进宫时也只能独自一人踏进宫门,丫鬟婆子只能留在宫外。
郑雅云既然是教习师傅,这些规矩自然是懂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放在平时无关紧要的小事,此时此刻却能要了她的性命。
眠竹不仅是她的丫鬟,更是她的保镖,同时也是监视她的人,或者说她们是彼此监视。
而此刻,她的保镖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四周群狼环伺,郑雅云知道她中计了,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为她而设的圈套。
她抬起头来,嫣然一笑。
明明是温柔如水的笑容,可看在众人眼里,只能感觉到恶意满满。
“摆了这么大场面,就是为了对付一个区区弱女子,就是不知道这是你们叶大人的主意还是飞鱼卫的主意?”她的声音一如往常低沉而温柔,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她的目光望向叶夫人:“叶夫人,你最近的睡眠好些了吗?”
叶夫人迎向她的目光,忽然有些恍忽,下意识的点点头:“好多了。”
郑雅云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山子凋成梅花形状,簪头有一条小小的玉链流苏,既像簪子,又有点像步摇,这是多年前京城流行过的款式,早就过时了,郑雅云素来低调,她衣着打扮,只要合体变好,她用这样的玉簪,也并不违和。
她将玉簪在手中把玩,簪头的玉链来回摆动,晃来晃去。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教习师傅,这样的小动作,显然是不应该有的,但此时剑拔弩张,没有人会因此指责或嘲笑她。
而叶夫人的眸子,却似是完全被那条摇晃着的玉链所吸引,她看着那条玉链,目光越来越迷离……
忽然,啪的一声,一只杯子斜刺里飞了过来,正打在郑雅云的手上,她完全没有防备,等她察觉到时,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