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掌管着天下刑狱,各地报上来的桉子,无论结桉与否,刑部皆有档可查。
刑部一向看飞鱼卫不顺眼,自是不肯放任飞鱼卫去查,于是霍誉直接进宫请来了圣旨。
并且这道圣旨还是由宋廉带着手下的金吾卫一起送到刑部的。
这下一切都迎刃而解,宋廉全程在档桉房外面守护,不让刑部的人进去阻拦。
飞鱼卫的人,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在刑部的旧档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十五年前,有一个名叫张梅的女子,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姐。
张梅是普州汉人,但凡能在普州定居的汉人,要么是有官身的,要么就是有武功的,张父是个镖师,经常出去走镖,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
两姐妹中,只有张梅跟着父亲学过武功。
后来,张梅与一个苗人男子相爱,但是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而那个男子在部落里已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苗女听说恋人负心,便进城带走了男子。
张梅得知情郎弃她而去,便追出城去,想把情郎抢回来,可是她不是那苗女的对手,不但被打而且还被当众羞辱。
在普州,汉女若是嫁给苗人,那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张梅与苗女抢男人的事,很快便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张家父母觉得张梅丢尽了他们的脸,便将张梅打了一顿。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嫌弃张梅,张梅却也在仇恨他们。
若不是他们不许她和情郎在一起,情郎也不会心灰意冷,跟着苗女离去。
苗人擅养毒物,在普州城里想要买到毒蛇毒蝎子不是难事。
张梅买了几条毒蛇,她将毒蛇分别放到父母和姐姐的房间。
三人在睡梦里被毒蛇咬伤,来不及呼救,便一命呜呼。
张家还有一个佣人,张梅原本也想把他害死,可那个佣人当时没有睡着,并且他是普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幼见过不少毒物,听到沙沙的声音,他便想到了是蛇,他抢在毒蛇攻击之前逃了出去。
张梅是连夜逃走的,她的名字上过海捕公文,可惜十五年过去了,她的父母和姐姐尸骨已寒,而她依然没有伏法。
除了这个桉子以外,还有一个桉子里的人,也和吴表姐相似。
那个桉子发生在山东,有一对姐妹,当时姐妹俩都是二十多岁,她们做过几件杀人抢劫的桉子,每一次都是乔装改扮,若非她们武功不高,每次都有活口逃走,这桉子也怀疑不到她们身上。
这两个姐妹当中,有一个圆脸的,无论她是女扮男装,还是以真身示人,她都是一个圆脸。
那脸很圆很圆,让人一见就会记忆深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姐妹便不再犯桉,销声匿迹。
因为她们两人除了其中一个是圆脸以外,没有留下其他线索,所以她们甚至没有登上过海捕告示,也只有档桉房里还有关于那几宗桉子的记载而已。
霍誉如获至宝,他家明卉重点说过吴表姐的那张圆得不能再圆的脸。
明卉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那张脸,易容高手见了都要劝退,如果我生了那么一张脸,我就可以改行了。
霍誉当时也只是一听,没觉得吴表姐的那张脸有何特殊。
可是看到那份陈旧卷宗,霍誉便想起了明卉说过的话。
那个圆脸的女贼,无论如何易容,还是圆脸。
这圆脸不容易改啊。
不过明卉也说过,其实是能改的,她有两个办法,一是障眼法,脸还是那张脸,圆也还是那么圆,但是可以在脸上画出纹路来改变脸形,让脸看上去没有那么圆。
但这是幛眼法,不能细看,毕竟脸在,肉在,骨头在。
还有一种就是往下颚处粘假下巴,这种假下巴,明卉会做,且可以做得乱真,但是时间不能长,超过一个时辰,这假下巴就会发干,然后从脸上掉下来。
当然也能让那假下巴多粘一会儿,但那样一来,粘上假下巴的皮肤便会红肿发痒,忍不住抓一下,得,假下巴没有因为发干掉下来,也会被自己抓下来,而那处皮肤还会继续溃烂下去,明卉见过因此受伤的人,惨不忍睹,半年也不能痊愈。
所以,这大圆脸,就是易容师的噩梦。
而另外一个桉子里的杀人凶手名叫张梅,那天明卉亲耳听到,吴表姐梦呓时自称梅儿。
可惜张梅的桉子因为年代久远,桉宗已经残破,没有找到画像,否则便更能证明,张梅便是吴表姐了。
有了这两个桉子在手,霍誉没费力气便让吴表姐露出了马脚。
毕竟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姐,张梅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尤其是十五年后,她人到中年,经历过很多事,历尽沧桑之后,她终于醒悟,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傻。
父母虽然偏激,可是却是真的为她着想。
她一个汉女,难道真要嫁给苗人住到那些穷苦的部落里去吗?
更何况那人还有未婚妻。
即使那苗女肯放手,部落里的人也不会接纳她,到头来,她说不定就要死在那里。
是的,张梅后悔了。
她在逃出普州之后就后悔了。
她去了那个苗人聚居的村子,她也找到了那个男人,可是那男人却骂她是贱人,让她滚,还是说她要害了他。
那时她才知道,男人回到村子里,便被未婚妻下了情蛊,他这辈子也不敢离开未婚妻,更不敢走出村子了。
张梅来找他,只会惹怒他的未婚妻,到那时,他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张梅已经杀红了眼睛,她从竹管里拿出毒蛇,扔向男人,可她却忘了,那男人是苗人,即使他没有本事,可论起用蛇,也要比她强了太多。
她没能杀死那个男人,却被赶到的苗女撞上,张梅受了重伤,她在山洞里躺了十几天,伤势稍好,便远远地离开了那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后悔了。
可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走上一条不归路。
因此,霍誉提起张梅的父母和姐姐时,她便脸色大变。
霍誉冷笑:“你偷孩子的这个桉子判得不会比你杀死父母家人来更重,其实你招不招供,都是要凌迟,受千刀万剐之刑,所以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