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写的便是这件事。
余孟林亲眼看到父亲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尚书大人上了年纪,眼瞅着就要乞骸骨了,只要不出问题,余侍郎便会是下一任尚书,不但能够位列九卿,还能入阁!
最近这两年,余侍郎出不得半点差错。
可是盯着尚书位子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余侍郎数得出来的,就有三个。
这三个人,无论本身实力,还是家世背景,都不在他之下。
这封信,若是落到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手中,等待着余侍郎的,都是一场血雨腥风。
余侍郎丝毫不怀疑这封信的真假,因为这封信是他的亲儿子拿回来的。
余侍郎虽然看不上这个儿子,可是在这件事,他未曾怀疑余孟林半分。
可是信上说的银子,余家一时半刻凑不出来。
当然,钱庄里有钱,余家也有田庄铺子可以变卖。
但是余侍郎不敢。
因为丢了孩子,余家正处在风口浪尖,飞鱼卫更是余家的常客。
这个时候,他若是从钱庄提出大笔银子,或者找牙行变卖田庄铺子,一定会引起注意,飞鱼卫会联想到赎金,说不定还会派人跟他们一起去交赎金。
无奈之下,余侍郎只能将手头的现银凑了五千两,按照信上指明的地点送了过去。
这件事,余侍郎是瞒着儿子们的,只有夫人知道。
这五千两银子,还是余夫人让自己身边的婆子乔装改扮,去当铺里卖了首饰才凑出来的。
可惜她的首饰里,有一大半都是有标记的,余夫人怕被人查出那是她的东西,因此,能送到当铺的,只是一小部分。
因此,余孟林并不知道余家只能凑出五千两。
发现送来的只有五千两,余孟林愤怒了。
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要把银子全都留给老大吗?
是的,老大是长子,按照余家历代的规矩,分家时长子能占七成。
老头子留下的银子,有七成都要给大哥。
余孟林越想越气,虽然吴青和崔二郎再三劝阻,余孟林还是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
至于上元节那晚在灯会上拐走小荣,则是他随手做的。
他看到有一个仪表非凡的男子,他没想到京城还有这般人物,让人打听才知道,这人居然是浏阳大长公主的面首。
而那个面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一个虽然年纪尚幼,可已能看出俊秀的孩子。
这是那个面首的儿子。
余孟林盯着那对父子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
那对父子有六七分的相像,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那是亲爹和亲儿子!
就连一个当小倌的,也能有儿子,还是亲生的。
而他什么也没有,生了儿子都不是自己的。
余孟林心中升起无名妒火,他悄悄跟在这对父子身后,看着孩子落单,是啊,七八岁的孩子,哪怕落单了也能自己回家,所以父亲不着急,孩子也不着急。
余孟林狞笑。
那晚灯会上的人太多了,人挤人、人挨人,余孟林用昨天才从崔二郎那里要来的迷药,没费力气就将孩子迷晕,他用斗篷将那个孩子裹起来抱走,他走得不紧不慢,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听到呼喊孩子的声音。
他去了一家小倌堂子,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想,一定是那个面首刺激他了,所以他才来了这里。
小倌堂子里有一间屋子,是用来关押那些不听话的新人的,余孟林给了十两银子,大茶壶便打开屋门,让他把那个孩子关了进去。
次日一早,他心情愉悦走出小倌堂子,把那个孩子抛在了脑后。
过了几天,外面开始传言灯会上丢了孩子,而且是丢了两个,都是七八岁的男孩子。
余孟林这时才想起被他扔在小倌堂子里的那个孩子。
他不想亲自过去接孩子,一是因为现在风声太紧,二是因为他后悔了,他后悔那晚去了小倌堂子,他是读书人,他觉得这种事很丢人。
他找了与他们合作的夏明,夏明则让贾浩过去,贾浩欠了很多钱,为了钱,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可是贾浩却没去,而是找了一个叫李文兰的暗门子去的。
吴青和崔二郎得知此事非常生气,崔二郎亲自去了老橛子胡同,将李文兰杀人灭口。
可是当崔二郎去找王二瞎子时,却晚了一步,王二瞎子已经被飞鱼卫带走了!
再后来的事,大家都全都知道了。
崔二郎杀了人,吴青让他去避避风头,接着吴青也不见了。
余孟林更是甩手掌柜,他回了余家,因为他想看看余家人因为那个小崽子的死,而伤心欲绝的样子。
最让他解气的是,他妻子撞墙撞得半死不活,岳家来余家大闹,两家闹到御前,老头子被皇帝罚了俸禄。
余家到处都是哭声和叹息声,那些曾经踩在他头顶的人,现在全都变成了可怜虫。
余孟林很解气,这是他喜欢看到的样子。
那个叫小荣的孩子,根本无关紧要,余孟林让夏明把那孩子弄死算了,他是不管了。
可夏明见那孩子比女孩还要好看,一时兴起,找了个做这行的邢老板,把这孩子送去调教。
邢老板被抓,孩子被营救出来,夏明和他的两个手下都被抓了,接着,贾浩和余孟林也被带进了诏狱。
可惜,无论是夏明,还是余孟林和贾浩,他们谁也不知道吴青和崔二郎的下落。
他们直到这时才赫然发现,他们其实谁也没有真正认识过,连同吴青的表姐,他们都是只知道这三人的名字,而他们的身世来历,竟是一无所知。
而余孟林和贾浩的身份,人家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也利用得明明白白。
贾浩难过极了,安国公府的信息是他提供的,被偷走的孩子,是他的亲外甥!
可是他也很委屈,如果他能拿出几万两银子去还债,他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吴青他们。
可是余孟林从始至终都没有后悔,他告诉霍誉,如果重新让他选择,他还是会这样做。
霍誉澹澹地看他一眼,便让人将他带回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