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干嘛?这就是你的女儿,上杉绘梨衣。”夏弥按照孙浩然的吩咐,淡淡的说道,至于信不信就看上杉越自己咯。
“嗯?”
绘梨衣似乎也听见了夏弥的话,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上杉越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吃面。
虽然能够理解话里的意思,但是对于‘父亲’这个词汇,绘梨衣心中的概念十分的模糊。
在她的印象中至亲只有源稚生这个哥哥而已,甚至就连养育她长大的橘政宗她都只是跟着源稚生称呼为‘老爹’,老爹这个称呼看似亲昵,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带着敬畏。
至少源稚生称呼橘政宗是抱着这样的感情的。
而绘梨衣并没有敬畏的感情,因此这个词汇也就没有了特殊的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对于橘政宗的死,她毫无波动的缘故。
橘政宗尚且如此,眼前的老人就更不例外了。
不知道,没见过,不认识。因此丝毫不在意。
很显然这样毫无波动低头继续吃面的动作给了上杉越不小的打击:“……”
虽然心里知道这大概是理所当然的情况,毕竟谁会马上接受有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呢?
但是伤心还是难免的,上杉越双目无神地拿着汤勺在汤锅里画着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本来以为自己年迈腐朽的心脏哪怕直到停止跳动的那一天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毕竟自从他选择不问世事之后,哪怕日本毁灭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谁知道竟然还能感觉到伤心啊。
“哎……”微微叹息一声之后,上杉越一脸无奈的看着带着绘梨衣来的两个女孩,大概是在眼神询问她们‘对于女儿不理’这种事情是否有经验。
“……”
夏弥无语的疯狂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倒是一旁的冯宝宝露出机智的表情,似乎有了什么馊主意。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已经十分了解她的夏弥制止了:“宝儿姐你就别添乱了……”
按年龄来说冯宝宝就算是百岁老人肯定也不可能比她活得长久的,但是某些方面,夏弥是不得不服这位,因此甘愿称‘姐’。比如……身为龙王的她至少会对某些东西感到害怕,但冯宝宝不会。
“总之人给你送来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一边说着,趁着宝儿姐还没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夏弥赶紧拉着人撤退。
她们的任务只是护送绘梨衣顺利在最后见到上杉越,至于父女之间如何相处,以及之后即将上演的家庭伦理剧什么的,就不便插手了。
要是做了多余的事情,没准孙浩然会生气,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告辞。”
“喂……你们???”上杉越看着火急火燎撑着伞撤退的两女有些懵逼。
冯宝宝被夏弥拽着离开的同时,甚至还朝着他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加油。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们两都走了,我们不就尴尬了吗?
上杉越一脸紧张的看着眼前有些迷茫,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两位姐姐突然间丢下自己离开的绘梨衣。
他发誓,自己当年泡妞无数的时候,都从没这么紧张过。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天上坠落的雨滴啪嗒作响,坐在屋台车伞下的一老一小却毫无言语。
“我……”
我该怎么办?上杉越着急得快要抓狂,但脸上却只能摆出和蔼的笑容。
他能很自信的说自己虽然多年没泡过妞但是仍旧宝刀未老,可应付女儿这种事情……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绘……绘梨衣?”上杉越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嗯?”绘梨衣纳闷的抬头,“老爷爷好……”
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礼貌的回应了对方的呼唤。
因为这个老人好像认识夏弥姐姐,宝儿姐姐认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老爷爷……”上杉越嘴角抽了抽,伸手捂住心脏。
他感觉自己承受了这辈子最大的真实伤害,连昂热当年的折刀都没这么痛。
“喂喂喂?”另一边,离开的夏弥和冯宝宝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继续关注着这边。
她们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想看戏,只是单纯的关心绘梨衣。
“瓜子要不要,我带到有。”冯宝宝问道。
“宝儿姐机智啊。”
“那是。”
一边嗑着瓜子,夏弥一边按了一下藏在头发下面的耳麦。
她忍不住想要知道发展,于是好奇的问计划这一切的孙浩然:“所以这对父女接下来会咋样啊?绘梨衣好像完全不认上杉越哎。”
“废话,能马上接受才有鬼了呢……”耳机里孙浩然的声音无比淡定,“绘梨衣只是因为控制不好言灵很少说话,又不是智商有问题。出生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一个亲爹,谁特么会信?”
“那咋办……不,我是说,那我们带她来这里有何意义?”夏弥一阵疑惑。
“父女相认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咯~多相处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吧?”孙浩然微微叹息,“话说谁告诉你们我带绘梨衣来这里是为了让他们父女相认的?”
“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让上杉越死心塌地为我卖命。”孙浩然理直气壮的说着,“今晚的最后一道命令,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手。”
“额?”
夏弥还想问什么,但孙浩然已经挂断了通讯。
“什么跟什么啊?”
带着疑惑,她只能继续看接下来的发展。
“!!”
突然间,一阵危机感传来。
夏弥瞬间眼神一凝。
而冯宝宝的反应更加迅速,熟练的将她拖到阴影中藏起来,一看就经常干阴人的活儿。
“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在地上的积水上,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雨幕里缓缓走来。
很快,这道身影停下脚步,面朝着她们所在的阴影。
被发现了么?
夏弥微皱着眉头,冯宝宝微微摇头,表示敌不动我不动。
“两位,不出来见一见么?”嘶哑的声音传来。
好吧,果然被发现了。
“你是哪个?找我们干啥?”
冯宝宝一边出声回应道,一边提着菜刀从阴影中显出身形。
既然被发现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干脆埋了’。
夏弥微微皱着眉头,同样跟着走出阴影。
她看清了此刻面对着她们的人影,这个没有脸,那是一张惨白的能剧面具,面具上画着日本古代公卿的脸,朱红色的嘴唇铁黑色的牙齿,唇边带着端庄的笑容,给人的感觉这张面具似乎是长在这人脸上的。
见两女紧张的模样,这个人面具上的笑脸似乎笑得更加灿烂了,显得十分诡异:“你们好,小姐们,初次见面……我是猛鬼众的王将。”
初次见面?哼!夏弥在心中冷笑,但是脸上依旧是一副警惕的模样。而冯宝宝更是对对方的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想着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这是什么情况?夏弥有些疑惑。
本以为赫尔佐格这个老家伙出手也应该是朝着绘梨衣出手,没想到竟然会先找到她们。
这让她不得不开始警惕起来,身形紧绷,随时准备掐断眼前这个家伙的脖子。
但是突然间,她回想起刚才孙浩然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手。
难道……这也是那个男人意料之中的一幕?
一时间,夏弥衣袖之下的鳞片逐渐褪去,并且拽着冯宝宝的衣服示意对方不要动手。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璀璨的金色在夏弥的眼里闪烁,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王将冷眼问道。
“多美的眼睛,多美的姑娘。”王将面具下传出嘶哑的声音,发出由衷的赞叹,“啊,还有这位也一样。”
他惊叹一般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人。
根据他搜集到的情报,这两个女人都隶属于公司的某个特别部门,身上都有着极其特殊的秘密,就和孙浩然一样。
听闻公司似乎成功的创造出了混血君主?不知道眼前这个混血种女孩是否就是呢?
还有……另一个女人……
按照上一次对方来到这里所展现的实力,也绝非普通异人那样简单。
总之……两人都很有研究价值。作为他封神之前的余兴节目再适合不过了。
“两位美丽的女士,我来此,是特意为了邀请你们加入我光荣的进化的。”
“进化?”夏弥冷哼。老娘还需要进化?
“是的!那是你们绝对想象不到的道路,”王将张开双手,“让我们一起踏上封神之路,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言语间,王将的身影突然变得飘忽起来,他的速度很快,瞬息间就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
夏弥和冯宝宝目光皆是一凝,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你……想干什么?”
“很抱歉,两位小姐,你们——只能选择接受。”王将冷笑着说道,随后朝着她们伸出手。
冯宝宝下意识的就要提起菜刀反击,然而却被夏弥按住了。
她好歹也是龙王,短时间控制住冯宝宝还是很容易的。
“宝儿姐,别忘了命令。”她悄声在冯宝宝耳畔提醒道。
“哦,差点搞忘了。”冯宝宝微微一愣,茫然的点头。
而夏弥终于理解了孙浩然的计划。
因为孙浩然最后一道声音在她的耳麦中响起。
“和预想中的一样,在你们面对他的时候,源稚女面前出现了同样的‘王将’。这些都不是真身,将计就计吧。”
没错,将计就计。
不管他要抓的人是谁,都任由他去吧。
想明白之后,夏弥心中冷笑着,和冯宝宝一起放弃了抵抗。
在绝对的信息差面前,不论赫尔佐格再聪明,也想不到他现在请了两尊大佛回去。
············
另一边。
源稚生撑着雨伞走在暴雨中。
他已经看见了绘梨衣所在的地方。
此刻的绘梨衣正坐在屋台车前安静地吃着拉面,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居然只有绘梨衣一个人。
孙浩然这是……打算将绘梨衣还给蛇岐八家了么?
虽然对此感到有些疑惑,但源稚生还是加快了步伐,准备过去接走绘梨衣。
可刚走了两步,他就被人拦住了。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的目光从惊讶逐渐变得凝重,最后变得无比纠结。
暴雨疯狂地落下,即使这么大的风雨那人依旧没有打伞,只是在雨中看着他,脸上有着虽然变化很大,但依旧令他感到无比怀念的微笑。
“哥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来人正是刚刚在王将的‘怂恿’下来阻拦源稚生的源稚女。
他的任务是拖住源稚生这位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让‘王将’有机会对绘梨衣下手。
至于附近守护的其他人,王将很自信的说自己会搞定。
当然,对此源稚女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他倒是早就想和自己的哥哥见上一面了,因此今晚他还特意准备过。
源稚女此刻身上穿着猩红色的狩衣,与那件在井底被烧烬的狩衣一模一样。
他的身上是浑身湿透的,地上依旧有着积水,可不知什么时候,地上的积水被染成了红色。
源稚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稚女,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稚女的胸前出现了一道贯穿的刀口,鲜血不住地往下流淌,血水染红了地上的雨。
这一幕让源稚生不禁回想起自己一刀刺穿弟弟胸膛的一幕。
不,源稚生很清楚,此刻不是自己在回想,而是眼前之人特意让他看见了这一幕。
是言灵的力量?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稚女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带着过去的伤痛从地狱里回来!是来找自己报仇的吗?
可源稚生并没有在弟弟眼中看见愤怒或是仇恨。
源稚女只是微笑着看着源稚生,可笑得却让人感到悲伤。
他在突然雨幕中歌唱起舞,唱着源稚生熟悉的歌谣,这是曾经他刚学会歌舞伎的时候跳给哥哥看过的舞曲。
他歌唱他哭泣,声情并茂,在哥哥眼中他是极恶之鬼——风间琉璃。
但他一直只想做个绝世的戏子,他是源稚女。
伴随着他舞曲的谢幕,天空中的雨突兀的停了,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面纱,变得模糊不清。
源稚生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稚女,“你果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