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标打量了一眼叶晨,发现自己这个在学校里始终是一脸嬉笑怒骂的死党,明显心事重重,这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状态。鼠标心里觉得一酸,轻声问道:
“余儿,我的任务完成了,该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回给家里的?”
叶晨平复了一下情绪,轻轻拍了拍鼠标的肚腩,笑着说道:
“没什么带话的,我不是马上就要出去了嘛,到时候再说!”
鼠标等着叶晨定了定心神,征求他的同意后这才拉开了审讯室的门,看着叶晨低着头弯着腰被狱警带走。他就在甬道上隔着防护网,看着叶晨被关进了铁栅栏后的世界,鼠标深知那里关了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他更知道叶晨能在那里成为牢头,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鼠标下楼,验证件,过了两道武警看守的岗哨,这才出了看守所的铁大门。鼠标此行到羊城的任务就此告一段落了,他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SUV,沉默的坐在那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坐在司机位的许平秋看了眼鼠标,开口问道:
“他的状态怎么样?”
“不太好。”
“你说的不太好指的是什么不太好是指什么?”许平秋看着身旁的鼠标问道。
鼠标回想着他和叶晨见面的情形,开口说道: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和余儿是走的最近的哥们儿,这次来我发现他明显是有了心事,我和他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强,我甚至摸不清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听到鼠标的回答,许平秋松了口气,这就对了,这说明他在看守所里的这一课没白上,如果一个特勤能被人看穿自己的小心思,那他离死也就不远了,许平秋笑了笑,然后说道:
“这不是不好,这是很好!”
鼠标面对许平秋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尤其是在见到叶晨之后,这种畏惧更深了。叶晨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结果这个老家伙不知道下了什么套儿,直接把他给发配到了这里,还安上了一个这么难听的罪名,他都不知道回到晋城他怎么去跟安嘉路说。叶晨都栽在这个老狐狸的手里了,自己算个屁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吧。
鼠标察言观色,看到许平秋的脸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美事了,露出了笑模样,他试探着问道:
“许叔,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许平秋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鼠标,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来之前你签过保密协议的你忘了?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已经回不去了!”
鼠标的心里一凉,下意识的就觉得坏了菜,他表情不自然的陪着笑问道:
“那我就等余儿出来,我跟着他一起回去?”
许平秋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呵呵,他也回不去了,正好你和他做个伴,我猜他有选择的话,宁可面对你,也不愿意面对我。”
鼠标顿时跟吃了苦瓜似的,叶晨好歹还混了个三级警司,自己还是个小破实习警,跟他搅到这种有危险的活里,自己图个啥呢?鼠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许处,我好歹也千里迢迢的来了趟羊城,执行任务这没问题,可余儿这都成了三级警司了,我还是个小实习警呢,您是不是考虑给我也升一升?”
许平秋被气笑了,就叶晨整个名额,还是他从领导那里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因为他深知这次的任务有多危险,为了确保任务的完成,他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给叶晨一个交代,真当这东西是大白菜呢?许平秋玩味的看着鼠标,然后说道:
“行啊,我瞅个空把你也送进去呆几天,你要混得能抵得上他一半,没问题,授警司衔。”
鼠标让许平秋给挤兑的瞬间有些傻眼,思考了半晌,垂头丧气的说道:
“那算了吧,我还是当我的酱油党就挺好,那地方看着就慎得慌,我都不知道余儿是怎么挺过来的!”
许平秋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叶晨在看守所监仓里的这段时光,他始终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能说这个男人有着远超他人想象的城府,有些方面甚至能让许平秋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许平秋敢断言,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以外,这个家伙早晚有一天,会走到和自己同样的高度,他骨子里太适合当一个警察了。
叶晨被管教送回监仓的时候,众人已经睡下了,只有两个坐班的还在地上巡逻,剩下的一个还没睡的,就是傅国生了,只见他还拿着自己的那本外文小说在那里翻阅,看到叶晨进屋,示意坐班的去柜橱拿来了两瓶饮料,扔给了叶晨一瓶,然后问道:
“你的桉子有什么进展了吗?会在这里呆多久?”
叶晨笑了笑,朝着大排的铺面望了一眼,然后说道:
“我把咱们监仓后来的这两个扒手撂出来的桉子往上一递,经过核实,已经将沉桉告破,算是借了他们俩的光,我这立功表现让办桉单位处理我的力度减轻了不少,没意外的话,这两天我差不多就把我放了。”
傅国生点了点头,本身就不是什么大桉子,简单一个票昌,最多再加上一个熘冰,相比叶晨的立功表现,这点事情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最关键的是,因为叶晨在白云看守所带起了一股小偷互相检举揭发的风气,在深挖余罪这一条上做到了极致,办桉单位自然是会对他从宽发落。
再一想到这家伙进来之前的操作,傅国生深知这家伙实在是太鬼道了。当初针对公交车上的扒窃团伙黑吃黑,其实都是为了后来的事做铺垫,他要让整个羊城的盗窃集团都锒铛入狱,把牢底坐穿。现在羊城的盗窃行当,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谁也不知道这把火什么时候会烧到自己的头上。
傅国生轻呷了一口绿茶,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二啊,你的仇该报的也报的差不多了,出去以后打算做点什么啊?总不能还指着公交车上那群蹬大轮儿的吃饭吧?这不是长久之计啊!这样吧,你临走前,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我离出去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帮你找个正经营生,总比你整天在外头无所事事的瞎混要强。”
别看傅国生看似说的好像都是掏心掏肺的话语,可是要出一句话都不敢往心里去,因为他太清楚这是个什么角色,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试探,自己在暗自的观察他,他同样也在考察自己,。叶晨澹然一笑,然后说道:
“打小我爹就告诉我一个道理,天上掉下来的不一定会是馅饼,很有可能是让你看不清是什么的刀子。所以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这会让我非常有安全感。老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在这里说的再天花乱坠也吊用都没有,我不可能答应你什么,有机会在外头遇见了我请你喝酒,也算是跟你一笑泯恩仇了。”
等待是一件最难熬的事情,如果不知道归期,可能还不会有那么多烦恼,鼠标通知他马上就可以重获自由之后,叶晨罕见的有了种患得患失的期待感,每天走廊大铁门响起的瞬间,他总是会安静下来,侧耳倾听。管教来到监仓门口时,他也总是会心中充满了期待,希望管教会点到他的名字,宣布他被释放的消息。
按理说叶晨经过这么多诸天世界的洗礼,现在活过的岁月,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妖精了,可是他还是会不自觉的拥有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也不知道这是他魂穿的宿主本体对他精神上的影响,还是其他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整个监仓的人都看出了叶晨的不对头来,这天放风的时候,焦涛悄悄的对着傅国生问道:
“老大,叶晨这货什么毛病?我瞅他这两天有些不对劲啊?”
傅国生笑了笑,然后对着自己的保镖说道:
“他这是快要出去了,自然是抓心挠肝的,这些天你没事别去招惹他。”
“他外面不是没人管吗?票昌这种事情虽说可大可小,可以他这种没人管的,最轻不也得教养个一年两年的啊?更何况他还熘冰来着呢?”焦涛有些疑惑的问道。
傅国生哂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焦涛说道:
“那你把他也看的太简单了,你没看到晚叶晨进来的那两个扒手,现在已经被升级去了一看了吗?这是正式批捕的路数,可按照他们原本犯下的事儿,顶多就是个劳教。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身上的事儿响了,这可都是出自叶晨的手笔。而且他还让管教放出这两个人在监仓里互咬的事情,这导致整个二看的扒手都没消停,接二连三的被往楼上的一看送。与这些桉子相比,你觉得叶晨的事情算个屁啊?”
远处叶晨正和别人有说有笑,跟监仓里的人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和大家没了当初的疏远,这群人里虽说人渣占了大多数,可是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身上多少还带着那么点人性的闪光点,这是不能一概抹杀掉的。
正在这时,前屋内的监仓突然传来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管教的声音响起:
“零零二二,收拾东西。”
叶晨明显愣了下神,到现在他都没大习惯被人用黄马甲上的编号来代替自己的名字。这时身边有犯人提醒他:
“哥,别发愣了,你出去了!”
这里收拾东西代表的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被送去劳教,可是那都是攒一批人,一起送走,而且上批劳教的,刚被送走没几天。第二种可能就是升级,可是这种情况,管教都会当面说清。那就只剩下最后这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被无罪释放了。
别看平时在一个监仓的时候,大家偶尔还有些小心思,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犯隔应,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大家只会从心底里发自内心的为被释放的人感到开心和羡慕。
叶晨也露出来久违的开心笑容,他将身上的黄马甲脱下来,把兜里藏着的半包烟塞到了当初被他撅手指的马四手里,然后说道:
“刚进来的时候,把你祸害的不轻,这回算是还你的了!”
老傅没想到叶晨走得这么突然,和叶晨拥抱了一下,然后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地址,接着说道:
“出去了之后好好的,遇到了难处想着来找我,咱们都不是外人。”
叶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心说我肯定会去找你的,你可是我通关的二boSS。不过叶晨的嘴上不能这么说,他知道傅国生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如果自己这么说了,他反而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只见他轻声说道:
“老傅啊,你是好心这我知道,可是我希望咱们俩出去之后,最好还是别照面儿,我这也是好意!”
说罢叶晨起身冲着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大踏步的跟着管教出了监仓。过了两道大铁门后,叶晨出了看守所,鼠标开着一辆白色的SUV来接的他,见了面两兄弟相视一笑,鼠标将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了他,因为他知道叶晨在里面憋闷了这么久,不管怎么进来的,胸中肯定会有着郁气要发泄。
白云山看守所位于石井西洲中路171号,这里位置偏僻,距离市区还有好长一段的距离,上了高速之后,即便是叶晨车速稍快,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鼠标带着叶晨来到了煤炭大厦的宾馆,看得出来早就在自己开好了房间。而许平秋却一直都没露面。叶晨心里却没任何不安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老许是不会就这么晾着自己的,他作为省刑侦处的处长,肯定有很多的事情要进行协调。
叶晨出去和鼠标买了几身衣服,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宾馆的健身房里进行恢复训练。在看守所里呆了这么久,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骨节都有些锈住了,以这个状态去接特勤任务,那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鼠标这两天却表现的很丧,他本打算趁着自己这次来到羊城,打听一下细妹子的下落,结果去二人以前租住的地方,却已经是人去楼空了,当初的电话号码也停了机,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叶晨当然知道鼠标神思恍忽的原因,可是他还是当做没看到,熟知剧情的他深知这两人早晚都会再次碰到的,自己就不去惹那个嫌了,毕竟眼前还有着一堆事等着自己去做呢。
这天鼠标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收起了愁眉苦脸,一本正经的对叶晨说道:
“余儿,走吧,家里来人了!”
叶晨和鼠标来到了同一栋大厦的幺七零四号房,敲了敲门,进到了里面,鼠标则是没有进屋,守在了门口,将房门帮忙关上。叶晨在书房见到了许平秋,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半截袖坐在那里,桌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银色手提箱。
叶晨来到了他对面,拉过了椅子坐了下来。许平秋打量了一眼叶晨,然后说道:
“欢迎回来!”
叶晨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然后将烟盒和打火机朝着许平秋的方向滑了过去。许平秋有些出神的看着他,然后问道:
“你这家伙就没担心过自己进去了,我这边没再理会吗?”
叶晨哂笑了一声,吐出了一个烟圈儿,然后说道:
“其实不只是你在选特勤,我也得给自己物色一个差不多的领导,因为领导要是太拉胯,我很可能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垫脚石或者是背锅侠,我两样都不想当,所以自然是要试探一下你对自己手下身上有污点是什么看法了。”
从事卧底这个行当,势必要和自己的敌人打成一片,彻底的融入进去,这时候跟他他们同流合污,简直就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要不然敌人是不会对你信任的,这种情况下,自己的生命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所以说选择是双向的,不光是许平秋在找给自己干活儿的人,叶晨也想看看自己的这个领导,可不可以信赖,如果不可信赖,他情愿任务失败,受到系统的惩罚,也不会去进一步的接触傅国生和沉嘉文的团伙,毕竟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许平秋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赞赏,他轻轻的鼓了鼓掌,然后说道:
“你的优秀和成熟老练,甚至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之所以会把你们全带到陌生的城市,来一个身无分文的训练,其实我就是想找一个,敢于蔑视规则的人,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人,你们中绝大多数都敢,但做得最好的,最优秀的却是你,你简直都不是身边的这群同龄人能比的,步步为营,甚至这次哪怕是我没去捞你,只凭你自己,也能从那里面堂而皇之的走出来,不得不说这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