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许长安终于离开扬州,继续闯荡江湖。
玉娘子、张菁、慕容九则专心致志在家修炼乾坤大挪移与天一道功法。
这一天,许长安来到了安庆府。
入城不远,便见到一个妇人哭哭啼啼,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她的女儿。
附近的百姓纷纷摇头叹息。
“唉,真是可怜!”
“又疯了一个……”
“官府简直就是个摆设,只知盘剥百姓,这么久了也抓不到凶手。”
“幸亏我家里没有女儿……”
“老王,你他娘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许长安隐隐听到百姓的议论,方才知道,最近两三个月城里城外不时便有少女神秘失踪,年龄从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不等。
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采花大盗,另一种说是鬼怪作祟。
特别是那些有女儿的人家更是提心吊胆,将女儿关在屋子里,全家人不分昼夜看守着。
有的还请了高人到家里作法,以求祈福驱邪保平安。
但就算是一些足不出户的少女,也会离奇失踪,这越发让人惶恐不安。
当地不少富户人家纷纷到官府诉求,要求官府尽快查明真相,还大家一个安宁。
官府也很头痛,派了不少人巡夜,同时张贴布告重金悬赏线索,但却一无所获。
许长安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认定此事定是人为。
当然,不信鬼神之说并不代表不信鬼神,是要区分世界的。至少在当前世界,许长安认为出现鬼怪的机率基本为零。
如果他真的不信鬼神,那还奢望什么长生之道?
走着走着,突然间,耳边隐隐传来了一阵悠扬婉转的琵琶声。
听曲调,乃是传统琵琶名曲:十面埋伏。
此曲又名《淮阴平楚》,是以楚汉相争为题材而创作的琵琶独奏曲。
许长安循着乐曲声缓缓而行,微闭双眼,似乎沉浸在那时而激情昂扬,时而低沉婉转的曲声中。
显然,弹此曲的人是个精通音律的高手,而且绝非普通人。
曲声中隐含真气,更是令得弦音鸟鸟,经久不散,不知不觉将人带入了一种微妙的意境之中。
正如诗中所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不觉间,许长安走到了湖边。
缇边围了不少人,清一色的男人,看样子有书生也有江湖人士。
河心泊着一艘精致的画舫,琵琶声正是从舫中传出来的。
许长安站在人群外听了一会,方知画舫的主人乃是安庆一带公认的花魁娘子,芳名红袖。
而这艘画舫,便叫红袖舫。
红袖人长得貌美无双,且精通音律,琵琶更是一绝。
平日里,谁也不知道红袖舫泊于何处。
每隔数日画舫便会固定出现在此处,随之,红袖会在舫上弹奏曲子。
在她弹奏期间,如果有人能够顺利上得画舫,便可留在舫上与美人共度良宵。
一开始有人想走捷径,租了小船靠近画舫,结果无一例外,还没靠近画舫船便翻了。
这样的规矩令得不少书生望舫兴叹,毕竟他们又不会飞,又不能划船过去,只能在岸边欣赏乐曲以及红袖朦朦胧胧的倩影。
“这娘们规矩还挺多,俺就不信上不了她的船。”
一个虬髯大汉扯着破锣嗓子,拔出刀砍了附近一棵手腕大小的树,并将之砍成几截,然后大步走到河边。
“美人儿,我来了!”
大汉吼了一声,抛出一截树干到河中,然后飞身而起,单脚踩在树干上,同时又往前抛出一截。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靠近了画舫。
哪知,没等他顾得上高兴,却突然脚下一歪,“扑通”一声掉到河里。
“哈哈哈!”
岸上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虬髯大汉气急败坏,也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奋力游了回来。
过了一会,一个身着白衫,手拿折扇,书生模样的男子终于也忍不住想要试试。
他倒没有去砍什么树,而是从身上摸出几块巴掌大小的木片,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去!”
男子轻喝一声,抛出一块木片,随之一跃而起,同时又抛出了一片。
其动作看起来可就比之前那个大汉利索多了,而且身形也很轻灵,眨眼间便已经靠近了画舫。
这时,琵琶声突然变得高昂起来。
“扑通……”
又是一声响。
“哈哈哈……”
岸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看样子,这里面有不少人纯粹就是来热闹,寻开心的。
接下来又有两个人尝试了一番,结果还是失败。
这时候,许长安却已经窥破了其中之密。
这些人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们受到了音律的影响,瞬间真气溃散也或是精神恍忽,故而落水。
只是,许长安不明白红袖此举是为了什么。
是在暗中挑选心仪的男子?还是在挑选武功出众之人?
这女人,有点意思。
既然遇上了,许长安自然要上画舫见识见识这个红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于是,大步走到河边。
“又有人要丢丑了。”
人群中有个男子一副看好戏的心态道。
“这人看起来面生,估计是第一次来。”
“咦?他好像什么都没准备?不会就这样直接想飞到画舫上吧?”
这时,许长安纵身一跃,即将落到水面时,脚尖一个蜻蜓点水,身形再次腾空……
“天啊,竟然是传说中的凌波虚渡?”
有人惊呼了一声。
“此人到底是谁?”
“恐怕是名门世家弟子……”
就知一众人惊叹之时,许长安已经飞到了画舫上空,身形缓缓而降。
果然,曲声中一缕若有若无的音波袭来。
一些精通音律的高手,可以利用音波伤人,或是影响人的精神,甚至能凝出实形与敌对阵。
就像《功夫》里的那对瞎子:“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只是,这样的音波冲击对于许长安来说,几乎是无视的。
实际上,用音波凝出实形伤敌乃是下乘之道。
真正的音律高手,在弹奏之时完全感应不到其杀意,而是影响人的心神,可谓杀人于无形之间。
比如让人癫狂、痴迷、失魂、绝望、或是陷入幻境中无法自拔。
许长安无论体质、精神都远超常人,所以不管采用哪种方式对付他都很难得手。
况且,红袖只是在考验客人,又不是杀人。
转眼间,许长安已经稳稳落在画舫第二层的船舱边,拱手笑了笑:“红袖姑娘承让!”
这时,曲声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绿衫,梳着双髻的丫环撩开帘子走出船舱,冲着许长安盈盈福了一礼:“公子万安!”
随之抬了抬手:“公子,请!”
一进船舱,红袖便迎上前来,微微曲腰,声若黄莺:“小女子红袖,见过公子!”
看模样,她大约二十出头,身段高挑,明眸皓齿、双眸如水,肤若凝脂,风姿卓越,可称得上百里挑一的美人。
也难怪那些人明知上不了画舫,也喜欢在河边凑个热闹。
许长安虚空抬了抬手:“红袖姑娘不必多礼。”
“公子请坐……”红袖示意许长安到桌边坐下,又冲着丫鬟吩咐:“绿儿,给公子倒茶!”
“是!”
绿儿应了一声,上前给许长安倒了一杯茶。
许长安下意识瞟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琵琶,笑道:“姑娘这一手琵琶弹的可谓出神入化,宛如天籁,令人过耳难忘。”
“公子过奖,小女子也只是闲来无事解解闷。”
“恐怕不是解闷这么简单吧?能将真气巧妙地融入到音律中,姑娘想必也是内家高手。”
“小女子只是略懂武功,让公子见笑了,像公子这般身手方才当得上高手二字。”
没等许长安回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红袖,你出来!”
听到这声音,红袖不由皱了皱眉。
绿儿赶紧走了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身材纤瘦、面色苍白的少年,一脸气愤且嫉妒的表情。
一见绿儿走出来,便怒声道:“你出来做什么?让红袖出来见本公子。”
这家伙乃是赫赫有名的“江南大侠”江别鹤的独子,名叫江玉郎。
他的年龄虽然不大,却人小鬼大,早就通了男女之事。
其个性狡黠、城府极深、心思多变、且心狠手辣,完全与其年龄不符。
当然,这是有遗传的。
他的父亲江别鹤,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人称江南大侠,其实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江湖中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其实,江别鹤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江琴。
当年,玉娘子在江湖中行走时,被誉为天下第一美女。
而当时的江湖中,还有一个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男人,名叫江枫,江湖人称其为玉郎。
一个是天下第一美女,一个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一个叫玉娘子,一个叫玉郎,故而有好事者喜欢将二人凑成一对,并称“天地双玉”。
江琴,当时只是江枫身边的一个书僮。
有一天,江枫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恰被邀月、怜星姐妹二人所救,并带回移花宫。
邀月对江枫一见倾心,悉心照料。
哪知,江枫却对移花宫中一个名叫月奴的婢女动了真情,二人暗中结为夫妇,并找了个机会逃出了移花宫。
邀月大怒,发誓要杀了江枫与月奴。
为了躲避邀月的追杀,江枫决定去投靠义兄燕南天。
因为他相信燕南天一定有能力保护他们夫妇。
结果,江枫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向信任的书僮江琴竟然出卖了他,不仅泄露了他的行踪,还故意将燕南天引向一边。
最后,夫妇二人双双身亡。
不过在临死之前,月奴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
邀月本打算杀了两个婴儿以绝后患,但二宫主怜星于心不忍,便假装出了个恶毒的主意。
她说燕南天很快就会到来,他根本不知月奴生下的是双胞胎。
所以,不如留下一个让燕南天带走,姐妹二人再带一个回移花宫传授武功,等以后长大了让他们兄弟相残岂不更有意思?
她是摸准了姐姐的个性。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邀月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好不容易对一个男人对了心。
结果,那个男人宁肯与一个婢女私奔也不接受她,可想而知她心中的愤怒与恨意。
于是乎,邀月与怜星带走了一个婴儿,起名花无缺。
另一个被燕南天带走,也就是江小鱼,人称小鱼儿。
江琴怕事情败露之后燕南天杀他,故而再施毒计,让十二星相用计将燕南天诱入恶人谷。
这一去,燕南天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此后,江琴私吞了江枫的家产,更名换姓为江别鹤。
这家伙更恶毒的,有了儿子之后,居然起名为江玉郎。
言下之意,当年的人称玉郎的江枫,只配做他的儿子。
“江公子,真是抱歉,我家小姐有客人。还有……江公子以后要上画舫,还请遵守小姐订下的规矩。”
这小子,分明是趁着红袖没有弹奏之时上来的。
所以,绿儿心里有些不喜。
“啪!”
江玉郎一脸狰狞,竟甩手给了绿儿一记耳光。
“你个贱婢,竟敢教训本公子?”
这一耳光打的很重,绿儿半边脸当即肿了起来,耳朵也嗡嗡作响,眼前直冒星星。
这还不算,江玉郎竟然又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喝骂了一声:“滚开!别挡本公子的道。”
红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站起身来冲着许长安歉意地说了一句:“公子请稍等……”
说完,匆匆往外走。
刚到舱门口,江琴便闯了进来,口中还嚷嚷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本公子的女人。”
“江公子,麻烦到外面说话。”
红袖快步走了出去。
江玉郎恶狠狠瞪了许长安一眼,又走了出去。
“小姐,呜呜呜……”
一见小姐出来,绿儿挣扎着站起身,捂着红肿的脸委屈地哭着。
红袖上前细声安慰了两句,随之一脸愠怒瞟向江玉郎道:“江公子,你何故下这么重的手?”
江玉郎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那是她活该,谁让她不知尊卑对本公子无礼?”
“就算绿儿有错,你呵斥几句也就罢了,也不该动手打她。”
江玉郎哼了一声:“一个贱婢而已,你护着做甚?你身边要是缺人,本公子明日便给你买十个奴婢过来。”
“啪!”
就在这时,一记耳光扇来。
江玉郎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场便被扇落一颗门牙,整个人也被扇得转了个圈,随之跌坐地上。
“啊?”
红袖捂着双唇,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许长安,一脸震惊。
她虽然也很愤怒,但顾忌着江玉郎的身份,也只能忍气吞声与对方论理。
哪知,许长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江南大侠江别鹤的儿子?
的确,许长安现在还真不知道,只是听到绿儿、红袖称之为江公子。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
别说江玉郎,就算是江别鹤在这里,他也照揍不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