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何氏跟姚铁柱还是去了陈家,跟陈木匠夫妻俩说了办婚礼的事。
陈家人见他们过来,高兴地招呼两人,以后就相当于亲家了,关系更近了一层。
听何氏把来意一说完,陈木匠跟秦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一副为难的样子不再开口。
何氏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人家这是不乐意,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陈木匠道:按说你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应该考虑考虑,可是,之前我们就跟栓子把话说得很清楚,栓子是自己同意了的,
何氏抢着道:我们知道,我们不是想反悔,就是想着让孩子面子上好看些,反正成亲后栓子照样跟你们过,将来给你们养老这也不会变的。我们也是诚心诚意结这门亲,所以我把聘礼都带来了。
说着何氏拿出那个小匣子打开放在桌子上:一共三十两,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有啥话我就说啥,我们给聘礼,然后成亲放在老宅,等孩子回门礼过后,就搬回来跟你们一起住,啥也不耽搁。
陈木匠夫妻两个又对视一眼,秦氏道:
这钱我们可不能要,说出去不好听啊,栓子他爹收了我们四十两的礼钱,转头你再给我们礼钱,这算啥?
什么?我大哥收了你们四十两银子?
何氏跟姚铁柱大吃一惊,这事还真没听何大舅说过啊。
秦氏又道:是啊,就上次栓子爹娘过来商议的时候,他们不光收了银子,连入赘的契约都有,我给你找去。
秦氏说着就要起身去拿契约,何氏只觉得头昏昏的发涨,她拉住秦氏道:
不用了,不用去拿了,我们还能不信你不成?
四人面面相觑对坐了一会儿,何氏跟姚铁柱告辞回家了。
回家后何氏就倒在炕上不想说话,她没想到大哥做事做得这么绝,竟然还收了女方的礼钱,签了契约,这是有多想摆脱这个亲儿子?
可是就算这样,好歹也跟她这个当姑姑的说一声,她也不用傻乎乎上门去说那些废话,栓子上次过来也没说,八成也不清楚他爹已经彻底把他给卖了。
当时何大舅两口子过来跟陈木匠一家商议亲事的时候,栓子跟六月是不在跟前的,她也不想掺和太多就没跟着去,由着两家大人自己商议,事后也没有过多打听。
唉!算了,以后大哥家的事她再不掺和了,后面几个侄子侄女嫁娶,该给多少礼金给多少,其他的再不管了。
几天后,栓子跟六月成亲了,陈木匠没有接何氏送的聘礼,一切礼仪规格按入赘进行,何氏跟姚铁柱过去吃了顿酒席,何大舅两口子则没有露面。
儿子给人当了上门女婿,这是件很丢人的事,何大舅心里有气,又觉得对不起儿子,何舅妈则很高兴,这事是栓子自愿的,跟她可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少了这个儿子,以后家里的所有财产连同陈家给的那四十两银子,就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了。
当初栓子把事情跟亲爹说了后,何大舅一开始很生气,对着儿子不客气地大骂一通,何舅妈则在旁静悄悄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栓子走后,何舅妈就开始劝丈夫想开些,这些年栓子不在咱们跟前长大,自然跟咱们不亲。
人家陈木匠这些年在姚家作坊当大师傅挣了不少家当,亲事要是成了,将来陈家的财产可都是栓子的,更何况陈木匠还有一身好手艺,将来还不是得传给栓子,怎么想都是一桩不错的好姻缘。
最重要的是栓子自己看上了人家姑娘,愿意当这个上门女婿,你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棒打鸳鸯,到时候栓子跟我们更加不亲。
再说咱们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又不是没有,还怕将来没人养老
送终?
一番话说的何大舅动了心,没几天就转变心思同意栓子入赘。
何舅妈趁机撺掇他主动去跟陈木匠商议儿子的亲事,既然是做上门女婿,按习俗女方家是要给男方入赘礼金的。
这几年他们两口子靠着给姚家养鸭子挣了些钱,如今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家里盖了大瓦房,还添置了几亩地,在这村里算是日子过到前面去了。
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也渐渐长大,去年求了小姑跟妹夫,把强子送到作坊里去学手艺,可是没想到强子在作坊里只干了两个月就受不了,不愿意再去受罪。
何舅妈也知道自己儿子身娇肉贵不愿意吃苦头的性子,又舔着脸去求了小姑,把强子弄到城里的铺子去当伙计,结果在铺子里干了没多长时间,就被姚三柱不客气地撵回来,直言使唤不起。
何大舅觉得挺丢人的,自己两个小儿子是个什么品性他很清楚,知道这事怨不得人家。
强子如今也大了,不能再任由那婆娘惯着,此后便每天压着两个儿子跟自己下地干活,还要帮家里弄鸭食,放鸭子,何舅妈见两个儿子被整得整天嗷嗷叫,心疼得不得了,跟何大舅三天两头吵个不停。
越吵何舅妈越觉得这是小姑在中间作梗,瞧不起她,都是侄子,凭啥只对栓子一个多加照顾,自己生的儿子难道不是何家的种?
何舅妈心里对何氏很是迁怒了一段时间。
栓子跟六月的亲事办的挺热闹,虽然陈木匠是外来户,可谁让人家有本事,做了姚家作坊的大师傅?所以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们来了不少喝喜酒的。
陈木匠没想到女儿的婚事来了一个几年未见的故交,曾经跟他多年的一个帮工——杨三。
自从他在姚家作坊站稳脚跟,成为这里的大师傅,因为姚家的玩具生意日益红火,他这个大师傅也渐渐小有名气,几个月前有两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帮工求上门来,想要继续跟着他干。
知道他们两个如今日子过得艰难,陈木匠心里一动,便把这两个人留下来继续跟着他干。
果不其然,当年帮着陈记暗中坑害他的杨三,竟然真的求上门来了。
陈木匠神情冷漠地盯着这个举止卑微,笑得人畜无害的杨三,表面若无其事道:
想不到你心里还惦记着我,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喝一杯喜酒。
杨三心里有愧,见陈木匠似乎对以前的事还是一无所知,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又说了好多吉祥话,陈木匠把他安顿在席面上。
等酒席散后,院子里执事的人都忙着收拾,亲戚朋友陆续告辞离开,杨三却没有走,舔着脸走到陈木匠跟前:
老板,我知道老三和老四又来跟着你干了,你看,我也是当初跟了你多年的老人了,这两年一直记着你的好,总想着还有机会能再跟着你干,能不能让我也......
陈木匠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没有搭话,背着手慢慢朝院外走去,杨三赶紧跟上,想要继续哀求。
两人并没有走远,在离院子不远的背人处停下来。
陈木匠站定后,突然回头冷冷地盯着杨三。
杨三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老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木匠走近几步,眼睛在他脸上盯得更加仔细:
我在看,两年不见你的脸皮怎么越发厚了,跟着陈记给我使绊子,暗中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如今怎么还有脸过来求我?
杨三一听这话,浑身顿时打了个哆嗦,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老......老板你再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使过绊子?从来没有的事。
陈木匠脸色越发阴冷:陈记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杨三,我自认以前从没有亏待过你,没想到你表面看着老实,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你以为你当初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做得天衣无缝,如今死不承认就没事了?
杨三被逼的一步步后退,但嘴上仍然辩解道:
不是我,老板,真的不是我,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我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呀,再说当初又不是我一个人跟着你的,还有两个,对了,他俩几个月前又来投奔你了,是不是他俩说了什么诬陷我?
陈木匠阴阴一笑:杨三,你以为我到现在还没有证据么?我已经找人套过陈记的话了,他亲口承认当初帮他害我,暗中在做好的家具上动手脚的人就是你。
我不敢相信,又找人调查了你家里的事。我倒霉后不久,你家里重新修了房子,你还给你儿子定了亲,两个月后成亲,前后加起来花了不少银子吧?
说到这里陈木匠呵呵笑起来: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出事前几天你还苦着脸跟我借钱,你老婆病了你连给她看病抓药的钱都没有,想不到没过多久你就发财了,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发财的?
还有,在城里那次,最先散架的那两件家具都是由你负责的,出了事之后你就不辞而别,这些事当初我没有想明白,难道事情过后我还没有脑子吗?
杨三被说得脸色越发灰白,他没想到陈木匠竟然已经调查过他,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这两年他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知道陈木匠投奔了姚家,而且做了姚家作坊里的大师傅,如今又混得风生水起,最近还收留了以前的两个帮工,便心存侥幸想着他并没有发现当年那两桩事跟他有关,厚着脸皮求上门来。
陈木匠见他这死不悔改幅样子,心里一阵反胃,再想想他调查来的那些消息,心里越发畅快。
陈木匠知道暗中帮陈记害他的人是杨三后,就想过要报复,只是那时候他东家的玩具生意正在出新品,他走不开,便耽搁了一段时间,等他终于腾出手准备报复回去时,却发现杨三过得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