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末尾,张子彭建议果儿考虑年后到府城来,把姚记烤鸭铺开起来,府城可是他们张家的大本营,只要果儿愿意,到时候两家合作,张家会帮他们在府城最繁华的地段,挑一间上好铺子送给她们做生意。
看到这里果儿又是一笑,把烤鸭铺开到府城去她自然很乐意,这是一早就想过的事情,不光是府城,她还要把姚家铺子开到更多的地方去呢。
可是眼下还不行,她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到外地去开店,必须培养大批忠心的人手,还有烤鸭的配方如何保护,这些都需要考虑成熟才能进行。
而且即便要去府城开铺子,她也不想依赖张家,到时候她要凭自己的能力在府城买下铺子,而不是接受张家的馈赠。
一旦接受了张家的铺子,拿人手短,以后的生意往来上,她们岂不是处处矮人一截?果儿可不愿将来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的局面。
所以这件事不急,等做足了准备再说吧。
腊月一过就是大年,过年前姚家的绣工作坊里没日没夜狠狠加工了一段时间,等雇工们做完所有的羽绒作业后才关门歇业。
烤鸭作坊因为做的是吃食生意,所以一直到过年前两天才结束,城里的两个铺子也先后关了门,姚三柱、姚四柱两房人都从城里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准备过大年。
今年这个年,比起去年更加富足了。果儿特意在家里带着姐妹们做了许多吃食,准备过年待客用,除了拿手的那些,还买了上好的山楂做起一道新鲜的零食,滚雪球,吃起来酸酸甜甜,比起雪花生更有一番滋味,孩子们吃得更高兴了。
家里今年喂养的两头猪挑一个吉日都杀了。
今年杀年猪请客可不是一桌就能搞定的,今年不但有本村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有几位当地有名望的乡绅,连私塾里四个林的先生,程先生也被姚家人恭敬地请了来,在新宅宽敞的客厅里摆了足足四桌,另雇了几个村里的媳妇在厨房帮厨,热热闹闹忙活了整整一天。
吃过杀猪宴,剩下的猪肉就按两斤一份割下来准备发给雇工们,因为要发下去的人多,不够的猪肉还得去十八里铺买。
今年姚家开了两个作坊,城里有两个铺子,还有田里雇的长工,加起来可是雇了不少人。这些雇工除了应发的工钱以外,到了年下按规矩还要给发年礼的。
不过年礼这个东西可多可少,随东家的心意发放。
周围村子里的乡绅每逢年节大都会给自家的长工、雇工发年节礼,无非是两包点心,或者两斤米面啥的意思到了就行,也有那为人小气刻薄的干脆什么也不发,雇工们也没人敢说什么。
姚家今年是第一年给人发年礼,姚老爹跟几个儿子一早就商量了这事,年底发完工钱以后,给所有的雇工都准备一份像样的年礼,每个人两包阮记的点心,十个松花蛋,两斤猪肉,一只烤鸭,一份卤鸭肉,所有人的年礼都一样。
这份年礼除了点心需要提前跟阮记的铺子去预订以外,其余的都是自家出的东西不需要另买,商定以后早早就备下了的。
这样的年礼在村里人眼中实在是丰厚,所有的工人都眉开眼笑地到老宅这里领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人人交口称赞姚家人做事厚道,富了不忘乡亲。
今年因为姚家的缘故,整个上姚村绝大部分的人家都过上了丰厚的大年,附近十里八村谁不羡慕上姚村的人,过年的时候,就连各村的媒婆也是往上姚村跑的最勤。
一时间,上姚村未出嫁的大姑娘、未娶妻的小伙子成了香饽饽,媒人们只要一打听是在姚家作坊做工的,立马上门去提亲。
而姚家的几个姑娘跟小子,更是成了众多媒人偷偷瞄准的对象,只可惜如今姚家门槛高了,别说到人家跟前去提亲,就是进姚家大门都困难。
那李老头跟他的小外孙天佑看门看的不是一般的紧,除非主人之前特意招呼过的人,其他人想要进门,都得在外头先等着,等李老头差遣小天佑蹬蹬蹬跑进去通传,主人点头了,才会蹬蹬蹬跑回来给你开门。
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摆了三个大圆桌,姚老爹带几个儿子和大孙子一桌;陶氏领着几个儿媳、女儿麦穗跟几个小孙子一桌;皂儿、果儿几个小姑娘还有月娘母女两个一桌;
而李老头自然被请到姚老爹那一桌子去了。
月娘跟兰儿当惯了下人,对主人家此举诚惶诚恐,不敢跟主人家同桌,李老头看她们推辞也有样学样,拉着小天佑不肯就坐。
还是姚老爹发话说姚家也是苦出身,大过年的暂时不管主仆这一套,月娘跟李老头这才感激坐下。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年夜饭,陶氏从炕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笸箩,摆在炕桌上,老两口则盘腿坐在炕桌两边。
众人好奇地看过去,笸箩里面堆满了一个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荷包不大,看起来也就鸡蛋大小,上面都绣着吉祥如意的花纹。
陶氏看着一屋子的孙子孙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招手说道:“来,都过来排队磕头,今年咱们家也发一回压岁钱。”
“哇!”
“压岁钱!”
最小的几个孩子反应过来,高兴地蹦到老两口跟前,很快排好了队。老两口乐呵呵看着孙子孙女们磕完头,挨个把压岁钱发下去,就连小天佑跟兰儿两个都有。
大林、二林还有皂儿几个也激动地排在弟弟妹妹后面,规规矩矩跪下来给老两口磕头,再接过老两口递过来的荷包,蹦到一边稀罕去了。
荷包做得并不大,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其实也就塞了十几文钱而已,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家里发压岁钱,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见孩子们一个个拿着荷包半天安静不下来,达人们心里都感慨万分。
以前家里的日子艰难,平常吃饭都吃不饱,过年时能吃上一顿肉就已经很满足了,给小辈儿发压岁钱,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去年过年倒是条件允许,可惜老两口谁也没想起来这一茬,今年可不能再错过去了。
这些装压岁钱的小荷包,是她早早叮嘱何氏给她准备出来的,又叫老二提前给她换回来几吊崭新的铜钱,就等着这个时候发下去。
给孩子们发完了压岁钱,笸箩里还剩下几个绣着海棠图案的荷包,也是塞得鼓鼓囊囊。
姚老爹看看老伴儿,陶氏会意地笑笑,把几个儿媳叫到跟前,给儿媳,还有麦穗也一人发了一个荷包。
虽然那鼓鼓的荷包里装的大多也是铜钱,比孩子们的只多了两枚银锞子,可还是让四个儿媳感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发到白巧儿的时候,陶氏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特意多嘱咐了她两句,无非是以后要多跟几个嫂子学,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犯糊涂云云。
这些日子陶氏把白巧儿拘在自己跟前近身伺候,打扫屋子、浆洗衣裳、捶腿按腰,使唤得她一刻也不能清闲,姚四柱从城里回来,陶氏才松口让她不用在跟前伺候了,回老宅伺候自家男人去。
白巧儿见陶氏当着一家人的面儿特意嘱咐她,脸上也不恼,低眉顺眼地说道:
“娘放心,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乱说话,做好自己的本分,只照顾相公,孝敬您跟我爹。”
陶氏微微满意,她垂眼撇了撇白巧儿的肚子,都成亲几个月了,咋还不见动静?
姚三柱看着陶氏给满屋子的女人、孩子们发荷包,嘿嘿笑了两声凑趣说道:
“爹、娘,儿子们也辛苦操劳一年了,您二老给孙子、儿媳都发压岁钱了,下来是不是该给儿子们也奖励一个红包啥的?”
陶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我跟你爹又不掌权,哪有那么多的红包给你们,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在外头挣钱,大过年的就不知道孝敬孝敬我们两个老的?”
陶氏说这话时故意看向几个儿子,目光里流露出的温情不难看出她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如今她们老两口在家里闲着,家里的一应吃穿用度统统不用她操心,家务活有下人干,她每个月还有十两银子的月例银子,这可是属于她个人的私房钱,想咱么花就怎么花,如今她是真正过上了大户人家老太太的好日子。
只是她一个常年很少出门的老太太,等闲连镇上的大集都不想去逛,鲜少有花钱的机会,这回趁着过年,她狠了狠心用自己的月例银子准备了这么多压岁钱,就为了图一个乐呵。
姚三柱当然也不是眼红这些荷包,不过凑趣啥耍个宝,逗爹娘开心而已,他惦记的是接下来的事。见自家闺女抱着一个黑漆包金边的木匣子进来,顿时眼睛一亮。
刚才果儿领到压岁钱就出去了,这会儿再进屋,把怀里的木匣子往炕桌上一放,众人立刻又安静下来。
月娘见状,立马看了一眼李老头,然后扯了扯兰儿的袖子,母女俩站起身退了出去,李老头灵醒过来,拉着小天佑也出去了。
现在满屋子就剩下自己家里的人,果儿把木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里面满满一匣子的银元宝,最上面则放着一个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