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果儿想到住在隔壁屋子里的姚四柱,不由有些好奇:“爹,小叔的腿是怎么瘸的?”
姚三柱专注地用手抠着脚趾,随口道:“那可就说来话长了,那时你们还小……”
刚过了两句,姚三柱猛然意识到四弟这事跟两个孩子说了他们也听不懂,要是听得上了心,回头没深没浅地问姚老爹跟陶氏,那他可就捅了篓子了,四弟这事在家里可是忌讳。
“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干啥?好了好了,天儿不早了都早点儿睡。”
姚三柱说罢赶一对儿女回里屋去睡觉。
包氏见果儿还一脸好奇的样子,不放心地提醒她道:“果儿,你们现在还小,说了也听不明白,可你要记着,千万别乱打听,更不能在你爷你奶跟前提一个字,要不然你奶骂起来,娘可护不住你,听到没?”
听到包氏的警告,果儿心里虽然好奇,但也知趣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果儿挣钱的事让包氏起了心思,第二日就到陶氏跟前嘀嘀咕咕一阵,陶氏听罢爽快地拿出了两大张草纸出来给了包氏。
后面的事就很顺畅多了,不用果儿说话,包氏主动把草纸交到果儿手里,顺便帮她把小炕桌放好,殷勤叮嘱道:“果儿呀,好好画,可别把纸给糟蹋了。”
果儿接过纸乖巧地应下来,包氏笑眯眯走开。
果儿开始裁纸,不一会儿包氏走过来,故意脸冲着窗外大声道:“果儿呀,好好画,给咱家多挣些钱,想吃啥你就说,娘去给你弄去。”
姚果儿:“……”
五林好奇地趴在炕桌边儿,睁大眼睛使劲地瞅着姐姐手里裁得整整齐齐的一沓草纸,仿佛能看见一包包甜滋滋的麦芽糖在向他招手。
过了几日,外面的货郎鼓又响起来,五林撒丫子跑回来喊道:“果儿姐,是上回那个货郎!”
果儿听见喊声也不着急,慢慢把这些天画的花样子翻出来,包氏已经快步从后院菜地回来了,顺手拿过果儿手里的花样子道:
“娘陪着你一块儿出去看看,可别被那些货郎蒙骗了。”
姚果儿:“……”
看见果儿两人走过来,那货郎远远就招呼:“小姑娘你来了,这回有画好的花样子卖吗?”
包氏用胳膊肘轻轻碰碰女儿小声说道:“果儿,待会儿你别吭声,娘来跟他侃价。”
果儿想到她娘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点点头不再多说,心里隐隐有些许期盼。
两人到了跟前,货郎看着面前站着的母女俩,脸上的笑容更满:“大嫂子也出来了,看看家里需要点什么,我这货筐里只要有的,价钱都好说。”
货郎眼珠子迅速在果儿身上扫视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果儿只笑笑不做声,包氏嘴角一弯带出一丝笑意,从怀里掏出果儿画的花样子递过去:“不忙,大兄弟,你看看这几张花样子值个啥价?”
货郎接过仔细看了一遍,脸上的喜色更甚。
“真不错,这样的花样子在咱这十里八村确实是拔尖儿的。得,跟上次一样,四文钱一张,绝对不亏您的,怎么样大嫂子?”
货郎眼尖地看出这回能做主的是眼前这位妇人。
包氏听了这话并未有多高兴,她伸手拿过花样子瞥了一眼货郎,这才说道:
“大兄弟,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可就不实在了,你货筐里的那些花样子是个啥档次,再看看我闺女画的又是啥水平,啧啧啧,不是我说,你给四文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货郎一听正色道:“这位嫂子,四文钱一张您还嫌少哪?是,我筐子里的花样子确实比不上您手里这几张,可我的花样子卖出去也才卖三文钱,我从您这儿进货,买进来就得是四文,要想有赚头怎么也得五文钱卖出去才不亏,一张也就赚您一文钱。”
包氏明显不信:“五文钱也是你说的,谁知道你转头是卖几文呢?”
货郎:“嫂子您说笑了,我倒想卖个高价呢,可嫂子您想想,这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就图个好看新鲜,要是卖贵了,谁愿意买呀?”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最后包氏不悦道:“算了,你要是不加价的话,今儿这买卖咱就做不了了,回头我把这花样子拿到县城铺子里卖,说不定还能卖个高价儿呢。”
说罢包氏领着果儿就要转身离去的样子,货郎见状忙道:“大嫂子您别急呀,您看这样成不,我再加一文,怎么样?”
“六文!”包氏张口道。
货郎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成交!
一下子涨了两文钱,这次她一共画了十六张,心里算算帐,果儿不由睁大了眼睛,默默给包氏点了个赞。
很快钱货两讫,包氏麻利地收好钱也不急着走了,弯腰在货筐里挑选了一块几尺的粗布,买了三斤白面跟几样针头线脑,又是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磨着货郎送了几颗麦芽糖递给身后等不及的五林,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
姚果儿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真真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这一趟多卖出三十多文钱呢。
正待要走,货郎在她们喊了一声,果儿回过身就看见货郎从货筐底下掏出一包东西,打开竟是一沓细棉纸。
果儿高兴地接过来仔细摸了摸,这种纸白里透着一丝浅黄,阳光下看是半透明的,很适合用来画花样子。
货郎:“小姑娘,用这种细棉纸画花样子是最好不过了,这回我专程带了一点儿出来你看看要不要,要的话给你算便宜些?”
果儿本就不习惯在草纸上画花样子,闻言高兴地点点头,把脑袋转向包氏。
包氏上前摸了摸纸:“这纸太贵,咱在草纸上画的好好的,用不上这么好的纸。”
包氏已经把剩余的钱放进荷包里,哪舍得掏出来?
果儿见她舍不得买,于是说道:“娘,草纸画出来的花样子哪能跟这个比?下次我若用这种纸画,货郎大哥给的价肯定更高。”
货郎在旁连连点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上次的花样子他拿到县城卖了多少钱,人家绣品店里的人可是说了,若是用这种专门的纸来画,价钱给的更高。所以他才特意捎了些过来,刚才忙着应付包氏差点给忘了。
包氏见女儿坚持,再想想县城的绣坊铺子里卖的花样子可不都是这种好纸,便不再纠结掏出钱买下了。
这天晚上的饭食里,家里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张白面饼子,吃到了久违的细粮,屋子里自然是一团乐呵,虽然饼子的大小并不一样。
饭毕,陶氏趁着大家都在,从怀里掏出自己那个带了多年的旧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大把铜钱,叮叮当当洒落在炕桌上,正是下午包氏交上来卖花样子的钱。
陶氏端坐在那里不动,抬眼瞅了一圈众人的神色,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这才不紧不慢说道:
“果儿丫头出息了,画的花样子今儿一共卖了九十六文钱,老三媳妇按我的吩咐给家里买了些尺头、白面还有针头线脑的,拢共花出去了五十六文,剩下的四十文,都在这儿了。
咱家的规矩,各房自己挣的钱,交到公中七成就好,今儿这笔钱是果儿挣回来的,剩下的三成自然就是三房应得的!”
陶氏说到这里,板着脸把一屋子小辈儿又扫了一遍,看到众人脸上或高兴或艳羡的表情,这才满意地低头拨弄起桌上的钱,一五一十数起来。
姚家每遇上这种时候都是当着大家的面算账,就是表达一种思想,哪房要想有私房钱,就得多干活,多赚钱才行。
陶氏肚子里算着帐,最后数出了十二文钱递到包氏手里:“老三家的,收好了。”
包氏迟疑着冲陶氏眨眨眼睛,可惜陶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根本就没看见,一旁的姚三柱忍不住提醒陶氏:
“娘,您这帐不对!以前大哥、还有老四他们挣的钱您都是先分账的,给家里花出去的钱都是算在公中的,咋到我们这儿就变了,娘您仔细想想是不是错了?”
陶氏斜眼瞅着老三,等他说完了才冷冷道:“这能一样算?你大哥二哥他们出去是给人打工卖苦力、老四编竹筐,那挣回来的都是血汗钱;
果儿丫头坐在自家炕头上划拉几笔,轻轻松松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家里的活也不用她干,你自己摸摸良心说说,能一样的算法?”
陶氏越说嗓门越大,恨不能唾沫星子都溅到老三脸上去:“有脸给我在这儿掰扯?没心没肺的东西,刚才那白面饼子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姚三柱平白挨了一顿训斥嘴巴张了又张,终是不敢当着老爹的面顶撞娘,只好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包氏憋屈地接过分给他们的十二文钱收进袖子里,心里很不爽陶氏的不公,转而看到大嫂、二嫂等人看向果儿那佩服又羡慕的目光,瞬间抬起下巴又得意起来。
果儿默不作声看了一回热闹,觉得很是有趣,其实分多少钱给她们三房她是无所谓的,她既找到了赚钱的途径,以后总有存私房钱的时候,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