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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山体内部,岩浆池就在附近,这里温度足够高,吴邪和胖子身上泡湿的衣服不大一会儿便会自己干掉,生火倒是显得多此一举了。

上方的锁链还在晃动,张杌寻点亮一盏风灯,然后抬头往上看去。

半空中的青铜锁桥上还站着两个人,他们正是之前在吴邪两人幻觉中已经先一步离开的张海杏和冯,而在现实中他们其实也被困在了桥上。

张海杏和冯两人身手好,相对的,他们和幻境里的怪物对峙的时间越长,被困在幻境里面也就越久。

这里出现的所有事物都是构造幻境的机关,幻境同他们所处的周围环境是融合在一起的,根据人自身的心境在最浅的一重记忆之上,不断叠加自己执念最深、同时又最恐惧的东西。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仇恨欢喜,亦或者是金钱财富,只要是属于七情六欲里的东西,都属于欲念,而欲念越深的人,越容易陷入更深一层的幻境中,只有破开束缚着自己的茧蛹,置之死地才能得生。

张杌寻一年前第一次进入这里时,也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陷在了幻境里,他的执念太深太多,也因此被困住许久。

但不是他亲自去一笔一笔完成的事情,哪怕内心深处无比希望,也总归会因为整件事情结束的太完美而对此产生怀疑,一旦心生疑窦,发现其中的破绽自然也就不难。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或是细微如弦,又或如鸿沟天堑,假如复制出来的人生是一块品相完美的糕点,那么破绽就是混在点缀于表面的芝麻里的小蚂蚁,无伤大雅,却又足够令人如鲠在喉。

德仁或许早就料到他会在这里遇见什么,又或许那两只八角铃铛是张门雨当初专门托付给德仁,让其代为转交给自己,只是不知这背后的含义是属于对下一任计划延续者的提点,还是一个父亲的未雨绸缪。

不过德仁提前交给张杌寻的铃铛总归还是派上了用场,他最后也是在那只戏铃的帮助下才得以从幻局中顺利脱身。

张杌寻只用了戏铃让吴邪两人沉睡,毕竟在这次的幻境中他们消耗的心神太多。

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两个人都是身心俱疲,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醒来时记忆也许会出现偏差,不知道能不能靠这个理由把掉马的事情暂时糊弄过去。

想到吴邪临睡过去之前的那个眼神,张杌寻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准备好跟吴邪胖子两人将整件事情彻底摊牌,尤其是在他有意让吴邪他们已经再一次相信自己真的死在张家古楼后,面对这种计划之外的突发情况,他不可避免的还是有点怂了。

他想把自己缩进壳子里,等最危险的那段时间过去,再跟他们坦白。

虽然在吴邪那种超出常人的直觉面前,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只要他们不当面拆穿,张杌寻觉得自己能苟一天是一天。

又过了十几分钟,张海杏和冯终于从锁链桥上掉下来,张杌寻淌进水里将他们打晕也带了上来,晾在浅滩上,然后默默盯着腕表数针圈。

张海杏醒来的比预料的还要早一些,张杌寻一转头的功夫,她已经坐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警觉的盯着张杌寻,问。

张杌寻淡淡瞥她一眼,反问,“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张海杏表情凝固了一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在看到地上的八角铃铛时,立即发出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提前准备了幻境在这里埋伏我们?”

“少自作多情了。”张杌寻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你以为青铜门是什么随随便便能逛的公园,还是你想进去参观就能参观的动物园?看来是这一路上走的太过顺风顺水,让你这个张家人连最基本的警觉都忘记了。”

张海杏被说的脸色涨红,愠怒道:“那你出现的时机为何会如此恰当,别跟我说是什么巧合,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所谓的巧合,还有,之前突然脱离队伍的事情,你不觉得需要跟我们这些合作者解释解释吗?”

张杌寻余光往她身侧一瞥,捕捉到冯眼皮欲盖弥彰的阖上,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我并不觉得我需要跟你解释什么,也收起伱那点小心思,我要真想解决你的话早就动手了,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凭着你和张海客的那点关系,我会善良到特意给你留下跟我大呼小叫的机会吧。”

张海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一下站起来,往这边走了两步,但是对上张杌寻冷锐的眼神,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她条件反射停住了步子,周身的毛孔甚至都在叫嚣着让她快速后退远离。

张杌寻玩味的笑笑,收敛了方才刻意释放出来的血气。

张海杏清楚自己是被戏耍了,但她对此也只能攥紧拳头,硬生生的克制住心底的杀意。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温布贡嘎冰湖那里消失,隔了五天之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白慈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而且对于她来说,这种变化是非常危险的。

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她毫不怀疑,白慈后腰上别着的猎刀下一秒就会插进她的脖子里。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能跟白慈交手,不是因为畏惧死亡,而是在达成她想要的目的之前,她不能让自己的意气毁掉整个行动。

张海杏转头走到浅滩边,蹲在石头上,伸出手掬起一捧水洗脸。

看到张海杏的态度明显收敛不少,张杌寻也恢复了面无表情,斜靠在背包上继续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吴邪他们也陆续醒来。

吴邪先是迷蒙了几瞬,在转头看到张杌寻的那一刻瞬间清醒过来,张嘴想要说什么,又顾忌着一旁的张海杏和冯,只能用眼神愤怒的剜了张杌寻一眼,眼底明明晃晃写着一行字,“等之后再跟你丫的算账”。

张杌寻眼神飘忽了一下,假装没有读懂他的意思,而后默默低头,从怀里取出乒乓球大的那只幻铃挂在匕首上,手指轻轻一拨让它也响起来。

胖子原本是打着呼噜的,结果让吴邪给拍醒了,他看了看其他人,又盯着张杌寻好一阵猛瞧,摸了摸脑门,嘀咕道:“起猛了,地府现在也搞团建了?”

吴邪脸上无语的表情实在很好笑。

胖子干咳一声,“开个玩笑,翻篇儿翻篇儿。”

见吴邪的表情依旧冷冰冰的,胖子纳闷,“怎么回事儿你们,一个个儿的都耷着个脸,真叫黑白无常给勾了魂儿了?”

吴邪丢给他压缩饼干和水囊,随后看向张杌寻,面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他开口询问,“现在所有人都醒了,能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们现在好像是在一处玉陨洞内,但很奇怪,我的脑子里并没有自己进入这里时所经历的那段过程的记忆。”

张杌寻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是因为你把现实中经历的事情融入了幻境,之所以会在幻境中看到外面的鬼虺像和尸头草,是因为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在进到这里时就已经见过的。”

“什么意思?”吴邪还是不解,“你是说,这里的幻境把我本身记忆里的那些真实场景也变成了幻觉?”

“没错。”张杌寻抬手指了指上方的青铜锁链桥,道,“就好比这个,它本身就是存在于这里的。”

说完从背包里翻出一只信号枪,提醒众人注意闭眼后,抬手朝上空打出一枪,沉暗的空间霎时亮如白昼。

吴邪他们等最强裂的一阵白光散开后才睁眼,看清他们所处的环境后,顿时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正如吴邪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所处的空间整个是由一整块巨大的玉陨熔岩脉构成,但他一开始只以为陨石落于山体后只形成了那面玉墙。

但其实,中间的这一整片空层都是在当时玉陨熔岩降温的时候形成的陨石气泡,最后冷却凝固成了如今他们眼前看到的样子。

气泡内壁上全都是各种扭曲盘虬的纹路,好像曾经一只受了伤的墨绿色巨蛇盘窝在这里,鳞片刮过时在还未冷却的熔上浆留下了这些星象幻显般的痕迹刻纹。

虽然看不懂这些天然火纹,但本能的,吴邪对于这些火纹莫名有些熟悉。

不是对这些火纹的走向和构成的奇怪图案熟悉,而是在看到这些纹路的第一眼,他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曾经不止一次见过的,张杌寻身上的那些诡异火焰纹路。

木鱼当初为什么会在快要靠近青铜门时突然失控,他身上的纹身也是在那个时候突然蔓延到了脸上,就好像,青铜门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那种火纹一样。

木鱼录下的视屏里说他曾经不止一次在秦岭的祭台那里主动放血献祭,那么当时青铜门打开,木鱼身上的血从毛孔里止不住的往外渗出。

是不是也就可以说明——青铜门里有东西在控制木鱼的身体,强制让他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