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权凌驾于教权...”
科杰罗先生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劳伦斯的决断中缓过神来,如果劳伦斯这话是在中世纪说出来,那么第二天早上就能接到教廷的绝罚判决。
虽说十八世纪末的教廷早已经没有了这种生杀大权,但是教士作为一个相当具有影响力的阶层,也不可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劳伦斯宰割。
这也是为什么科杰罗先生始终先要劝阻劳伦斯,作为这项草桉的编纂者,科杰罗可以说是和劳伦斯的改革紧紧绑在了一起。
他可不希望自己因为劳伦斯的激进行为而受到教士与地主们的敌对。
只是当科杰罗看到劳伦斯那不容置否的表情之后,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说服劳伦斯的想法,咬咬牙把自己和劳伦斯放在了同一艘船上。
“我明白了,总督大人...”
科杰罗先生叹了口气,熟练地安排道:
“本来在四月份是有一次征税,但是因为您的...继任行为,导致这次征税只能延迟到五月初了,我想可以在这次征税中试验新的税制。”
劳伦斯微微点头,现在距离五月初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自己向教士们还有阿雅克肖东城郊的地主们推行新的税制了。
“好的,我会尽快安排完毕,另外您所说的丈量土地与清查人口的事,我认为需要先在财政部内做一次可行性研究,之后再向您汇报。”
在接受了自己完全加入到劳伦斯的这次改革中后,科杰罗先生也立刻变得干练起来,一边在自己的备忘录上飞速记载着,一边对劳伦斯说道:
“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劳伦斯低头沉思片刻,考虑着这个过程中存在的纰漏。
如果说还有哪里让劳伦斯心存顾虑,那便是财政部官员执行自己命令时的行政效率了。
尽管作为部长的科杰罗先生无疑会全心全意地听从自己,但是他的手下,他手下的手下,在执行这些命令时难免会出现政策变形的问题。
甚至,在面对那些地主与教士们的时候,这些基层的税吏和公职人员也极有可能受到他们的威胁或是贿赂,导致劳伦斯的这些改革在执行层面变成一纸空文,甚至反而成为基层小吏牟利的工具。
“真正的实务改革可不像游戏里那样点一下鼠标就完成了啊。”
劳伦斯自顾自地苦笑两声,随后对着科杰罗说道:
“科杰罗先生,请您告诉您的属下,这次征税行动将会有巡逻队的士兵陪同,请他们做好准备。”
“巡逻队的士兵?”
科杰罗脑子一转就反应过来了,哪个阿雅克肖人不知道现在的巡逻队可以说是波拿巴总督的私人武装,那么劳伦斯派出巡逻队随行的意思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当然,我会告诉他们的,保证这次征税万无一失。”
科杰罗将额头上的几滴冷汗擦去,随后连声对劳伦斯保证道,同时下定决心回到部里之后一定要让那群税吏崽子们把手放干净点。
毕竟在先前十几年的征税中,那些负责税收的官员的双手可都是沾满了油水。
待到科杰罗先生离开之后,劳伦斯先是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扶额思考了良久。
他这次忽然拿教士们开刀自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综合考虑到了教士与地主两个阶层的现状之后所做出的决定。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早在今天舒瓦瑟尔公爵指定艾科拜尔主教为路易十五加冕之前,劳伦斯便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艾科拜尔主教对这次加冕机会也必然是极为渴望,在他的眼中,相较于这个宝贵的机会,劳伦斯所推行的税制改革无疑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只要他这位科西嘉大主教站在了劳伦斯一侧,那其余教士们的怨言也就不足为虑了。
“安娜!”
劳伦斯对着自己的秘书高声喊道:
“让卫兵把艾科拜尔主教带来见我。”
......
“哦呵呵...波拿巴总督。”
几分钟后,艾科拜尔主教便满脸陪笑地坐在了劳伦斯面前,以为自己终于能脱离软禁了。
由于从4月1日起就没有离开过总督府,他身上甚至还穿着那身象征着主教身份的紫色教袍,只是脸上的表情早已没有了当时在议会里的那般庄严肃穆,反倒是挂着讨好的笑容。
劳伦斯也微笑着和艾科拜尔主教对视了一眼,没有与他废话,直接将桌上的那份税制改革草桉的摘要递给了他。
艾科拜尔主教有些疑惑地接过摘要,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夹在鼻子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哦...上帝呐。”
艾科拜尔主教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连连点头说道:
“这可真是一个有魄力的改革方案。”
在这个时代能当上主教的,神学知识不一定有多深厚,但必然有着不错的经济头脑和政治嗅觉,毕竟他们管理教区和经营一家公司实际上没什么两样。
这就和劳伦斯前世里,某些成为商业集团的寺院是一个道理。
艾科拜尔主教因此也很快看出来劳伦斯这项改革的目的是什么了。
只不过让他非常不解的是,劳伦斯为何会把这份摘要给自己看,毕竟税收制度再怎么变化,也收不到他们这些上帝的忠实仆人的头上。
劳伦斯从艾科拜尔主教手里接回这份摘要,然后保持微笑地说道:
“这项改革将会在某个地区进行试验性施行,我决定将这个地区定为阿雅克肖东城郊。”
“东城郊?”
艾科拜尔主教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分,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陪笑说道:
“波拿巴总督,那里大部分都是修道院的田地,没有多少是农民的,您在那儿试验的话恐怕收不到什么效果啊。”
“哦?为什么收不到效果呢?”劳伦斯紧盯着艾科拜尔主教,笑意不变地明知故问道。
“呵呵呵...那里属于农民和地主的田地都很少嘛。”
艾科拜尔主教强撑着说道:
“至于修道院的田地,上面的收成都是要供奉给上帝的。您知道的,上帝为我们带来作物的种子,让我们的作物萌芽,让我们的作物丰收。那些收成是卑微的我们作为仆人为我们的主献上的一点可怜的回报而已,千百年的规矩都是如此。”
“给上帝的供奉是吗?”
“没错。”艾科拜尔主教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点头说道。
“那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劳伦斯渐渐收敛了笑容,靠在椅背上睥睨着艾科拜尔主教,缓缓说道:
“天上的神与地上的国,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