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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冥。
荒草原野之间,冥河静淌之畔。
苏元明和羊坛一人持棍、一人握剑,相向而对。
再一旁,九环狸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光滑洁净的灰色圆石,侧着身子,歪坐在上面,两只后爪耷拉在石前,一晃一晃甚是悠闲。
最近一段时日,也就只有观赏自家坐骑和那滑稽胖子对练,稍稍解闷了。
可惜小幽冥中既没有松子、核桃,也没有浆果、梅子,甚是不美。
砰!
幽远的刀、棍碰撞声传来。
苏元明与羊坛已是互换了位置。
一个回合!
九环狸微微眯了眼睛。
而另一边,守在一处用冥河底部捡出来的“卵石”,搭建的祭台处的玄鸟,仰着脖子,好似对这里的交手毫不在意,但却也在这一刻,趾爪无声一紧。
正在对练的俩人虽不知道他们受到了什么样的关注。
但他二人不约而同的是,都已在交手的瞬间,微有汗水渗出。
羊坛的剑,快、准、无形,最关键的是变重了!
周青在小幽冥中平日无事,经常指点羊坛,如今羊坛用剑,竟是多了三分刀的威猛,倒是正合他使用重剑的喜好。
苏元明虽说天生神力,修行境界却略输羊坛,在羊坛能够稍稍抵抗住他的巨力之后,那无形无声的诡异剑法,就给苏元明带来了相当的压力。
一个回合过后,两人都更为专注,不敢有丝毫分心。
虽说只是对练,但若不认真以待,哪里还有对练的价值?
随便拆拆招,还不如修行静功呢。
再者说,就算是对练,也有胜负之分。
苏元明要维护自己大师兄的威严,羊坛则想要争取一下从“陈仲的不记名崇拜者”到“陈公的不记名弟子”的身份转变。
谁又愿意输呢!
羊坛横跨向左,苏元明便侧身面右,以中对侧,羊坛不敢大意,急忙撤步相对,还是保持以中对中。
就这样互相对峙,互相试探。
羊坛步法占优,试寻破绽。
苏元明持重稳健,引而不发。
连转两圈,好似他们是打定主意,要把其中一方转晕,从而分出胜负一般。
就在此时。
砰!
乒乒乓乓……
剑棍猛然相交,两人撞到一起,互不相让!
只见两团灰色影子,飞速腾挪,眨眼间就已看不出交手多少回合。
旁观的九环狸顿时皱起眉头,颇有些气急败坏,坐骑太不争气了!
玄鸟则不动声色,稍稍晃动翅稍羽毛,侧面的眼眸落在九环狸身上,好似会说话一般,让九环狸瞬间就领会到自己被嘲笑了。
这下子九环狸更气!
不就是你家下属教了那胖子几招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胖子早晚死乞白赖到那老头儿门下去,也不会真的变成你这扁毛神君的人。
神气什么!
苏元明和羊坛可不知道两位非人存在的暗中互动。
乒乓一顿,忽而分开。
苏元明将泽雉一收,露出笑容来,对羊坛道:“师弟,承让了。”
羊坛喘着粗气,两只手打颤停不下来,力气差的实在太多了,就算学了周青的运劲之法,也只能短时间弥补,更让他抓狂的是,苏元明的修为境界其实都不如他,但羊坛除去剑法的任何障眼法类手段,都对苏元明无效!
这一下子就把羊坛一身本领,废了七成,力气又不如人,打不过也没办法。
事实上,修士不至感应,与寻常人之间便没有本质分别,哪怕修炼了“法术”,也不过是虚假的,哪怕打出了风火雷电,若真遇到那心智坚毅,不为外物所动的凡人,也都拿人家毫无办法,故而感应之前的“法术”,一般被大修士们通通叫做障眼法,说的就是它们本质为假。
只不过凡俗中,能够眼看着大火烧到自己身上,而丝毫不惧不畏,就认定其是虚假的,也着实没有几个,但凡心中有一丝动摇,假的便会成为真的,故而障眼法也足以杀伤凡俗。
苏元明早在第一次私入仙门山除妖的时候,就领悟得了观辨诸气的手段,知晓了障眼法之本质,以他性情,如今再有什么障眼法级别的法术,也难乱他心神。
“唉!大师兄你这一身力气实在是,师弟我佩服!”
羊坛喘气均匀,倒是服气得很。
而且他已经从之前,一招都接不下,进步到如今能够一连对攻十四个回合,收获算是极大。
两人说罢,苏元明乐呵呵走到九环狸身边,挺高兴。
九环狸顿时来气,赢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和玄鸟打赌,赌的是苏元明三招之内取胜!
现如今好了,九环狸输了一车栲栳松的松子,将来出去了,还得取来赔给玄鸟。
须知那栲栳松乃是中古异种,为上古遗留到中古的道胎境大修士涓子所精心培育,其树长成只如斗筐大小,但其每年所结松塔,却有其本身一半高矮,其松子甘甜润泽,入口即化,有温养肉身、滋长性灵之妙。
只可惜那栲栳松只有在洞天福地中,才能结果,若是在当今寻常地界种植,不过是一普通盆栽。
狸狌一族尚未破落之时,倒是有自己的洞天福地,栽了八株栲栳松,存下的栲栳松松子也有百余车。
到了九环狸时,狸狌一族的洞天福地完全破败,就连与现世之间的阻隔都已稀薄近无,最后还被那仙门山中的豺山君闯了进去,抢走许多家私。
要不是九环狸那时激灵,提前把真正的好东西都搬走了,现如今一颗栲栳松的松子只怕也留不下。
打赌输给玄鸟一车,可把九环狸给气闷坏了!
“吱吱吱吱!”
九环狸指着苏元明,跳脚痛骂。
苏元明微微一怔,啜喏着低声道:“啊?他不是吗?可他好像很崇敬师父啊……”
九环狸痛心疾首,这坐骑脑子坏掉了!
之前还知道不许那胖子乱攀关系,自居死老头弟子,结果这才多长时间过去,就已经替那家伙说话了!
正要把苏元明这傻小子骂醒。
却见玄鸟所在的祭台,忽而有一阵精光闪现。
紧接着,便见一座灰白缭绕的巨大铜柱,于莫名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并“挤”入此间,落在祭台之上。
“唳!”
玄鸟鸣叫声中,缓退三步。
而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便见那铜柱轰然如气破散,祭台上却露出两个人影。
陈仲、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