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一封信送到了刘景浊手里。
前几日的异动,是九洲共计开了九扇门。暂时能查到的,有白小豆、刘御空,还有龙丘家的龙丘南枝,以及大月一座山头儿里,一个叫做岑良珠的姑娘。
信上共计四人,有三个女子。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提着酒葫芦起身,对着不远处八位妖族剑修说道:“我有事儿,去一趟天幕,你们信我就来闯关,我保证我不在。等我回来了再给你们详说,独字何解。”
玄衣面无表情,就看着刘景浊御剑冲破天幕。
八个人,没人说话。
可心里却有一句大差不差的话。
我信你个鬼!八人中,玄衣还罢了,打了这几年交道,刘景浊那动不动的故布疑阵,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剩下七位天骄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不信,即便眼睁睁看着刘景浊飞去云海,一样不信。
可事实上,刘景浊真的走了。
落在云海,刘景浊微微抱拳,开口道:“贾真人,烦劳喊一声玄岩前辈。”
话音刚落,有人声传来:“不用喊,我来了。”
与此同时,昆仑与栖客山各自点了一炷香,两道神魂当即至此。
刘景浊赶忙抱拳,十分诧异。
我就是想问个事而已,至于如此吗?
“乔先生跟陆先生都来了?看来我不找玄岩道长,道长也会找我?”
玄岩点头道:“我不好下去,只有等你上来了。”
话音刚落,玄岩笑着说道:“那处洞天,想到是哪里没有?”
陆吾提醒一句:“能够连接九洲与天外,甚至连通一部分幽都、一部分天庭。”
乔峥笠补充道:“只是十分之一的洞天碎片。”
刘景浊皱眉道:“两界山吗?”
玄岩笑着点头:“哎!人皇打架一般,脑子还是够用的。”
乔峥笠淡淡然开口:“现在让他再闯一次关,试试他能不能上十一楼?”
陆吾年纪最大,懒得看玄岩跟乔峥笠斗嘴,转而走去刘景浊身边,笑着问道:“你就不好奇?”
刘景浊狐疑道:“好奇什么?”
陆吾说道:“戴着面具那两个人啊!真就丁点儿不好奇?”
刘景浊神色淡然,“好奇那个作甚?跟我猜不出来是谁似的。我不愿搭理他们,他们也别惹我就行了。”
此时那边斗嘴的两人还没停下来,乔峥笠一直就对玉京天心怀不满,觉得他们太怂。
刘景浊只好拿出三壶酒,一人一壶,随即无奈开口:“我就想知道,都是谁去了。”
玄岩打趣道:“你倒不如直接问我,这处洞天福地之中,危险多少。”
刘景浊摇头道:“不愿说的话,我不强求。但我不是为这个,小豆子身上有两大神兽,不会出问题的。我想说的是,我会撬动这处洞天外泄气息,让几个人凭此破境登楼,人间最高处得有个准备。既然乔先生跟陆先生都来了,正好,都得做个准备。”
乔峥笠看向刘景浊,沉声道:“那你知道,我们想跟你说什么吗?”
刘景浊略微皱眉,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陆吾说了句:“因为一个不嫌事大的,让自己养的牛生下来一头麒麟。那只正统麒麟十分不喜,估计是非要抢一抢中土之灵了。”
乔峥笠接着说道:“景语没有中土之灵的名分,却有中土之灵之实,景炀王朝定然受到冲击。”
刘景浊摇头道:“三位,可以直说。我现在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玄岩沉默良久,终于说道:“你有个机会,不用去的机会,但……”
刘景浊笑着摆手,“不用但了,我一趟远游使得天下无虞,何乐而不为?假若不去,必然有人受其牵扯吧?”
玄岩摇头道:“很简单,只需放下龙丘棠溪,迎娶南宫妙妙。我们得到的确凿消息,你要选这么一条路,将来龙丘棠溪也会少遭难。”
刘景浊板着脸,“前辈想打架?麻烦压境到炼虚。”
玄岩郑重道:“想清楚,这是一条捷径,最后一次机会。”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我啊!好不容易才长出来一些枝干,好不容易才结出一些果子,现在前辈告诉我,砍掉枝丫会长得更高?”
玄岩点头道:“事实便是如此。”
刘景浊转过身,笑道:“枝丫是我的命脉,龙丘棠溪也是。”
一道剑光离开云海,乔峥笠喝了一口酒,笑问道:“我说的不错吧?”
十万大山之中,两大两小四个女子看着一道光幕,正好听见刘景浊的最后一句话。
玄梦躺在地上,两只脚掌相对,鼓掌,鼓脚掌。
“父上霸气啊!”
龙丘棠溪回头瞪了小丫头一眼,冷声道:“哪儿学来的这稀奇古怪的称呼?”
小丫头干笑一声,嘟囔道:“白小粥的话本,里面全是什么神什么君,话本里面都这么叫。我记得有一本书,有个修炼十万年的大妖,进山洞因为没打火把,没看清楚,给人一刀子戳死了。”
胡潇潇无奈一笑:“修炼十万年了,还得打火把?”
玄门点点头:“是的!反正书上是这么写的。”
剑灵嘿嘿一笑,转头问道:“主母,高兴了?”
龙丘棠溪气极,瞪着眼说道:“再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称呼,别怪我家法伺候啊!”
胡潇潇无奈一笑,心说这两剑灵一剑仙,是真看不出来刘景浊放弃了一次对自己对他人都好的机会?
她轻声道:“假如我是你,有人来找我,说我喜欢的人娶了别的女人就可以不死,我是会答应的。”
龙丘棠溪笑道:“所以你不是我。”
胡潇潇问道:“理由呢?又不能长相厮守,就为一个名分,弄得大家都没回头路走,大家都生死堪忧吗?”
龙丘棠溪笑了笑,伸出手来,隐约之中有一道伤痕显现:“按他的说话方式,就是说,在南边有人管扁食叫饺子,但在扶舟县人心里,扁食就是饺子,从来就是饺子。”
胡潇潇无奈道:“烦劳说人话!”
龙丘棠溪笑道:“有些事情可以很像,别人也会觉得这是对的。但对我们来说,你们的饺子不是不可以是饺子,但我们的饺子一定是饺子。我不排斥有人说什么是对的,但对我对他来说,别人怎么觉得不要紧,我们自己觉得才要紧。”
咦,有点儿绕是吧?
胡潇潇直翻白眼,绕晕我了都。
也正因为如此,她很难不想起那个大雪山下,一身赘肉的男人。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多一份坚持,对方就会少一份失望,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其实昆仑山巅,三位“老天爷”也在看着十万大山中心处。
乔峥笠哈哈大笑,是讥笑,对于玄岩的讥笑嘲讽,且丝毫不掩饰。
此时海上,刘景浊取出一壶酒,背负双剑,另一手负在身后。
“书上的注释是,犬好斗,则不群,故独也。”
蓝柊柊嗤笑道:“照你这么说,那所谓君子慎独,是说别做不合群的人喽?亏你有先生名久也,字认全了没?人间文字共多少啊?”
刘景浊淡然道:“便是有十万字,我也就识五千了。”
陈枳笑问道:“那你又怎敢比作我等先生?”
刘景浊淡淡然开口:“我倒是没生在你们前头,未曾先你们而生。”
话锋一转,刘景浊淡然一笑,同时放下酒葫芦。
“端坐,听讲!”
玄衣无奈摇头,得亏自己心神退守及时。
他弹指一道剑光射出,扬眉被剑光刺醒,赶忙伸手将众人扯回城头。
八道身影刚刚离去,无数剑影同时落下。
差点儿就交代了。
玄衣转头问道:“方才又坠入什么幻象之中了?说了无数遍,与他说话要小心,一旦被他牵住心神,必会被他的本命剑摄魂。”
可七位天骄并无人言语。
玄衣皱眉道:“究竟看到了什么?”
蓝柊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看到了有人身着苍青长衫,手提戒尺,顶天立地。”
紫珠颤声道:“他……他说……”
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来。
还是黄福沉声道:“他说,行礼受教。”
方才七人确确实实瞧见一道不知多高的巨大身影,他随手一挥,当即便是万里无云。
那道身影持戒尺如剑,指着海面,冷冷一句:“行礼受教。”
玄衣无奈道:“他们是迈不过这个坎儿了,把刘景浊当做是炼金石,他又怎么会傻到替妖族磨刀?”
祸斗迈步走来,淡然道:“凡俗武者,喜欢在身上绑上沙袋中午练力,看似无用,又岂会无用?穿戴重物三十年,取下之后,自然会是一身轻。”
玄衣略微皱眉,似乎是明白了。
面对刘景浊再如何讨不到便宜都不要紧,只要能在他手下不死,将来遇到别人,那就相当于把穿戴三十年的重物卸下了,会极其轻松。
玄衣返回军帐,抿了一口酒,又摇了摇头。
关键是,能活下来吗?
这位司阍,会在意什么妖族天骄的死活吗?
不会的,与真神相处数万年的狗,没学来别的,倒是把那份无情学了个形似。
陈晚渡问道:“人间第一缕火焰,真的是火神的‘不小心’吗?”
祸斗摇头道:“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