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己楼三十六把飞剑有三十把光华闪烁,中岛那边则是三百剑数次发出剑光。
以中岛为中心,修士全数撤回南北各七千五百里内。
随后便是一道剑光划破天幕,剑光虽浑浊,却大放光芒。
大年三十的夜里,归墟并无烟火,但剑光使得海天一色,忽作白昼。
场上修士尽数抬头,半空中,有一手托大印的青年,天神下凡一般。
霍犬年嘴角抽搐,嘀咕一声:“这模样是不是有点儿装了?”
朽城那边,祸斗眯眼看向半空中那简直可以说是耀眼的青年人,忍不住呢喃:“他想干什么?有什么是我们没料到的吗?”
不差先生毕竟是人,他只直视前方片刻,急忙喊道:“大个子,起钩!快!他要借助人皇印,以九鼎之力强行压缩战线!”
祸斗深吸一口气,“迟了!”
半空中,手持人皇印的青年人忽然一变,苍青长衫变得雪白,与此同时,他身后已然站立一尊几乎与天齐高的虚影。
不差先生大喊道:“快!”
龙伯国巨人闻言,立即起身,手中钓竿的两条以龙筋做成的鱼线绷直了,仿佛下方有什么巨大怪物咬钩一样。
拒妖岛上十一合道都到了东海岸,包括察觉动静之后从葬剑城赶来的景欢。
合道之目力,几万里距离而已,看得一清二楚。
景语皱眉道:“他在钓什么?什么能让他这么费劲?”
他转头看向左珩川,可这位人间渔子也无奈摇头
,轻声道:“我没上过开天门,九洲之外的事情看不懂,刘景浊画的那条线以东,是受妖族天道……”
说到这里,左珩川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龙伯国因何覆灭你们记得吗?”
宋家老祖说道:“不是因为他家老祖宗手贱钓鳌,导致仙岛沉没吗?”
邓家老祖瞪大了眼珠子,“难道他想再钓鳌?”
左珩川摇头道:“不对,他是在钓岛,钓沉没了的扶桑与沧海两岛!”
传说之中,归墟有五座岛屿,昆仑、蓬莱、方丈、沧海、扶桑。
古时龙伯国老祖在归墟钓鳌,大鳌是驮着仙岛的神兽,他把鳌钓走了,导致岛屿沉没,这才使得龙伯一国遭难,被大帝流放,国灭族亡。
马三略皱眉道:“我们是不是也得动身?”
左珩川摇摇头,“对方合道不下场,我们不能下场。”
刘家老祖眯眼看了过去,“怎么停了,没动静了?”
此时那巨大虚影已经虚划两下,可并无动静。
刘景浊也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之前是有感受,可以缩短战线的啊!怎么没有用?
左珩川掐指一算,当即转头往西北方向,破口大骂:“姬闻鲸!不要惹的我喊上那两个去找你!”
青鸾洲北海,那位姬氏家主冷笑一声,“饶是你刘景浊成就人皇,但姬氏一族才是人间皇族!没有我的认可,你休想用人皇印做这等事。”
作为姬氏家主,口尊一声人皇,其实不是多难的事儿
。
但作为姬闻鲸,要对刘景浊郑重作揖,他做不到。
左珩川破口大骂:“姬闻鲸!你他娘的惹到老子了!”
此时此刻,悬在半空中的刘景浊也察觉到了什么,而战线以东,已经海水翻涌,南北两边似乎有什么巨大东西要出水了。
刘景浊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然后舒展开拳头,两只手重重重叠,沉声道:“事关人间,求姬家主抬抬贵手。”
龙丘棠溪刚刚落地战场,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看去,脸色极其难看。
这话,以刘景浊此时的状态,几乎整个归墟都能听到,姬闻鲸的回话也是。
所以拒妖岛上,景语跟左珩川都皱起了眉头。
坊市那边,连一向尊崇家主的姬泉都没忍住破口大骂:“姬闻鲸你不是人啊!分不分个时候?本姑娘要改姓!”
姬闻鲸哈哈大笑,发自本心的高兴,是真高兴啊!
他冷笑道:“服软了?你们父子啊!总喜欢拿什么天下大义去挟持别人,没那个本事,你做人皇作甚?这样吧,你跪下磕头,做了我就帮你。”
龙丘棠溪沉声道:“不许跪!”
左春树也抬头喊道:“咱们不跪!”
高图生抬头皱着眉头,没说话,但意思跟左春树一样。
杀在后方的一群人,个个抬头。
有人大喊:“刘贼,别跪,不就是命吗?老子上战场就没想过要命!”
二楼那边,杜神皱着眉头喊道:“刘先生,这战线不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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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抬头看向天幕,皱眉道:“别跪!”
刘景浊忽然一笑,轻声道:“多谢诸位了。”
他传音龙丘棠溪,还略带笑意:“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更多是无奈。
话音刚落,半空中白衣身影猛然下跪,朝西北方向重重叩首,同时沉声说道:“求姬家主帮忙。”
姬闻鲸再次狂笑起来,丝毫不掩饰笑声中的嘲讽。
好在他也说到做到,笑过之后,他郑重作揖,言语戏谑:“拜人皇。”
鱼窍峡内,三道身影正往风泉镇折返,打算去青白客栈讨一碗酒喝。可三人刚刚走出峡谷,景语率先察觉到了什么,那股子浓烈的中土之运,像是被人抽走一部分似的。
大真人诧异抬头,也是略微诧异:“原来人皇还要得到九洲认可吗?”
赵坎迈步出了小屋,作为皇帝,冥冥之中他也有察觉。
他呢喃道:“怪不得!原来我景炀王朝之火,是地心之火,土包火!”
斗寒洲破烂山乞儿峰上,姚放牛跟徐瑶却高兴不起来。
姚放牛紧紧握着拳头,声音都有些发颤,“都说他变了,他有法子不变吗?二十岁的刘见秋,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些不得已的事情,去做他不愿做的事。”
坊间传言,刘景浊跟姚放牛都好到穿一条裤子了。但徐瑶知道,何止啊!
她只得轻轻握住姚放牛的手,轻声道:“人嘛,总是这么不得已。”
姚放牛气得破口大骂:“换成是我,
去他娘的人世间!”
大凉王朝那边,皇帝也出了门。他摇头道:“一缕国运夹杂一洲气运,几乎是主动走的。”
西花王朝,年纪已经不算小的太子笑着看向天幕,他的父皇可就没有这好脸色了。
朱雀王朝那位皇帝此时看着天幕,很艰难地去压制自己的笑意,一旁的国师笑着说道:“目前看来,陛下押对了。”
青鸾洲,醒神王朝皇帝都要气炸了,但大瑶王朝的曹秀却狂笑不止。
曹秀甚至高声喊道:“给朕拿酒来!”
先是中土一道土黄气运窜天而起,以合道不敢想的速度疾速聚往归墟。随后,离洲境内一道赤红气运拔地而起,往东疾速掠去。还有最西方的玉竹洲,银色气运冲破天幕,划过整个九洲,到了归墟。极北的斗寒洲,一团黑色气运同样破天而来。之后是离得最近的青鸾洲,青色灵气犹如初春嫩叶色般,几乎一个瞬息就与那四团气运汇聚在了归墟正上方。
其余四洲,同样是金木水火,四种气运,但相比位处一极的四洲来说,浓郁程度要淡薄许多。
就连浮屠洲,也拦不住一道气运冲向东边,那是浮屠洲自己的选择,谁也拦不住。
战场上,龙丘棠溪猛低下头,紧抿着嘴唇。
姬闻鲸!你给我等着!
方才喊着刘贼别跪的修士,一个个骂起了娘,边骂边往前杀。
刘景浊曾在轩辕城下约战姬闻鲸,邸报都传遍天下了,岛上修士又
怎么会不知道?谁不知道名义上的舅舅跟外甥,其实都憋着弄死对方。
所以拒妖岛上的戍边人都能共情,刘景浊一跪,大家都跟吃了死苍蝇一样。
左春树一剑斩杀数十炼虚妖修,高喊道:“人皇问剑轩辕城时,左春树前往助阵!”
有人喊道:“到时老子要是不死,也去!狗日的姬闻鲸,趁人之危,真是混账舅舅啊!”
刘景浊压根儿顾不上与他们说话,这不到一刻钟,半座岛屿已经浮出水面了。
不差先生沉声道:“再快点!”
祸斗摇头道:“晚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让他出去吧,已经要开花了,那就遍地开花吧。”
他伸手朝不差先生,手中凭空出现一截儿断指。
“这就是点睛之墨,你知道怎么用的。”
而此时,九洲运道在天幕缓缓凝聚,就环绕在刘景浊虚影头顶。
不出十个呼吸,九洲气运已经成了一把长剑,落在虚影背后。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作从背后拔剑状。
一剑落下,却是自南北两极而来的两道剑光,硬生生的将那八荒天道开辟的三万里通道各自往中间压了七千五百里。
两座岛屿已然浮出水面,但刘景浊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之中散发古怪光芒。
随后,两道剑光自拒妖岛南北各七千五百里起,往东斩落,过朽城,直到九洲天穹。
分别在南北两边浮出海面的岛屿碎片,被这两道剑光各自斩去一半,如
今战线之外的岛屿,重新跌入归墟。
刘景浊一步向前,虚影同时上前。
“古时大帝灭你龙伯国,有错吗?”
祸斗沉声道:“快跑,你们一族身上有大帝烙印的,他……”
话没说完,一道剑光已然落下。
这是第三剑,剑光坠落之时,巨人自眉心到双腿之间,多了一条光线。
巨人哀嚎一声,双手将头颅按住,用尽全力喊道:“我为祖先报仇,有错吗?谁说了龙鳌不能钓了?”
说完之后,其体内一道烙印已被催发,巨大身影先是一分为二,随后又是一声巨大声响,碎肉横飞,连带魂魄都成了碎片,血水染红几十里海面。
拒妖岛上,马三略嘴角抽搐,试探一问:“他……不会是要剑劈朽城吧?”
左珩川笑道:“能多做什么,他是不会少做半点儿的。”
刘景浊也是这个意思,可他刚刚迈过战线,却忽然闷哼一声,虚影当场消散,九洲气运只留一半在他身上,剩余半数远路折返。
刘景浊狂喷一口鲜血,抬头看向天幕。
“什么意思?天道压我?”
就在一他斩龙伯国巨人时,不差先生拿着一截儿断指,在其中取出一滴血液,几乎是逆转天道,从虚无之中扯来了早已散得不能再散的一魂一魄。
黑布下方走出一位青年人,他看向不差先生,掩不住的失望。
“我呀,应该老早一剑劈了你的。谁让你失望了啊?人间?”
不差先生连忙后退,颤声
道:“你……你怎么会看得出来。”
青年冷声道:“身不由己,但魂魄是我自己的,记忆是我自己的。”
此时此刻,海面疯狂扑来的妖兽上方,多了个一身青衫的青年人,他背着一把与刘景浊的独木舟样式差不多的八棱剑,几乎一步就是千余里,几个呼吸就到了刘景浊几十丈外。
七姓家主差不多都长大了嘴巴,拒妖岛上那些合道也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龙丘棠溪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紧紧抓住刘景浊。
而刘景浊,在瞧见那青衫身影之时,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海上青衫站定,忽然一脸笑意。
“没想到以这种法子见面了,有家乡酒吗?给一口。”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抛出去了一壶酒。
青衫剑客接过酒水,然后转头看向龙丘棠溪,他笑着说道:“看来,我选的儿媳妇儿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