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谷之内的那枚金乌蛋只有空壳,真正的金乌,就是差点儿死在小巷的白小喵了。
不过这事儿,白小喵不知情。
他只是以为自个儿在睡梦中得了机缘而已,所以眉心之处多了红色印记。
而刘景浊也在想着,是不是日后金乌坐镇旸谷,人间会多出来一轮大日?
抱着白小喵去了那间客栈,于是客栈里便多了两道符箓化身。真正的天魂,已经带着白小喵去了姜府。
天魂回归本体,白小喵则是与刘景浊说着打听来的事儿。
白小喵说这城里的猫老大,也是已经开了灵智的精怪,两百岁有了。
据那老猫说,多年前确实有个中土的女剑客来过花都,那时候还不叫花都。
女子也确实受了重伤,进了杨氏祖地,被杨氏所救。
后来那位女剑客为报恩,提剑护着那位杨氏次子登基,后来就再没有女剑客音讯了。
被护着登基的那位皇帝,按辈分算,应该是杨斛的太爷爷,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有没有打听到,三十年那场所谓的除妖后,是不是真的有异像迭起?”
白小喵点了点头,开口道:“有的,不过据猫老大说,那天的异像是一座花都上空玉竹横生,琴音不止,百姓好似沐于竹海琴音之中。”
刘景浊一愣,“什么?最后一句你再说一遍。”
白小喵也不晓得咋回事,不过还是听话,复述一遍,“百姓好似沐于竹海琴音之中。”
刘景浊猛灌一口酒,这就有点儿玩笑了啊!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儿?还都能给我刘景浊遇见?
不对不对,都在玉竹洲,如此异像,神弦宗怎会不知?
百年前消失的两大天之娇女,木鱼宗开山祖师陆青城。神弦宗时任宗主沐竹。
陆青城那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而神弦宗的沐竹,据李湖生说,魂灯已灭,是确确实实已经转世了。
只不过,实在是陆青城名声太大,再加上沐竹本就名声不显,所以极少有年轻修士晓得神弦宗百年不出世的沐竹。
刘景浊拍了拍脑袋,无论如何,还是修书一封寄去神弦宗吧,万一呢?李湖生可是做好了找师傅一甲子的准备,让他去青椋山瞧瞧也是好的。
刘景浊咋舌不止,“乖乖,这都什么事儿?”
喝口酒压压惊。
刘景浊又问道:“那这花都城隍呢?”
白小喵说道:“这个猫老大不晓得,只知道城隍爷是二十年前从下州升迁而来的,日夜游神跟那文武判官,这四把椅子,好像也是刚刚上任的鬼吏。”
刘景浊点点头,再没继续发问,而是弯下腰摸了摸白小喵,笑道:“白小豆可喜欢猫了,几年前我不在,把她放在景炀皇宫,那时她养了两只猫,一只叫白头一只叫黑头。可惜,被人算计了,两只猫都死了。后来太后送了她一只狸猫,她喜欢的不得了,前不久信上说,她又养了两只猫。”
顿了顿,刘景浊笑道:“别忘了,你也是一只猫唉!姜柚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你逗着玩呢。”
自打白小喵会说话以来,姜柚就好像不喜欢白小喵了。刘景浊也是怕这个跟了自己两年的猫伤心,这才出言安慰。
白小喵跳上刘景浊打退,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主人,其实自打在那座赤诚山上认识姜柚,不管她对别人如何,对白小喵反正是很好的。”
刘景浊摩挲着下巴,轻声道:“主人两个字,总有些别扭,要不然,换个称呼?”
白小喵眨眨眼,“公子?少爷?”
刘景浊一阵恶寒,摆手道:“算了算了,不改了。这几日我要闭关调理,本源受损,非同小可,待会儿姜柚练剑了,记得与她说一声。”
天色微亮,少女洗漱完毕,先跑来找师傅,结果听白小喵说师傅闭关了。
于是乎,姜柚黑着脸抓起白小喵后腿,把他提去院子里,摆的板板正正。
少女弯下腰,对着白小喵说道:“看我跟我师傅多勤奋?你个死猫,一天就知道睡觉,来,我教你练剑。”
白小喵只得蹲在椅子上,眼皮打架。
天色大亮,姜柚才开始练拳,姜戈已经端着早饭来了。
听见那只白猫口吐人言,说刘景浊闭关了。姜戈有些诧异,好好的,闭关?
老人本想指点姜柚拳法的,可看来看去,好像自个儿没本事教啊!
老人捧着一碗稀粥,乐呵至极。
这宅子清冷已久,终于是有了些烟火气息了。
碗中稀粥冒出热气,老人被雾气遮住双眼,只迷迷糊糊瞧见远处出现两道身影,然后就是一声苦笑。
到底是老了,想儿子了。
姜戈揉了揉眼睛,刚刚把嘴搭在碗边儿吹散了热气,那两道身影却是愈加清晰。
老人不自觉的手臂就颤抖起来。
前方两个中年人起身走来,重重跪地。
“爹,儿子回来了。”
姜戈都不知道手中的碗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只是看着跪在面前的两道身影,张开嘴,半出来话。
平复许久,老人这才沙哑开口:“怎……怎么回来了?”
姜念缶与姜念钟齐齐抬头,二人齐声道:“回来了。”
姜念缶沉声道:“陛下说,让我们好好谢谢刘先生。”
老人后知后觉看向刘景浊所在屋子,过去了许久,他扭头看向白小喵,颤声道:“到底怎么啦?”
姜柚头一次打拳时半途停歇,她也说道:“我也想知道我师傅怎么回事。”
白小喵无奈,白了姜戈一眼。
这么大年龄了,丁点儿眼力见儿没有啊!就看不出来我家主人不想让姜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可没法子,姜柚已经提着剑走来了。
白小喵嗖一声跑开,口吐人言:“主人用了三成本源真火,换了他们二人性命。”
本以为姜柚会很生气,结果少女咧嘴一笑,继续练拳。
是我师傅干得出来的事儿。
…………
城隍庙里,读书人被老庙祝叫醒,给了几个白馒头,说要是夜里还没有住处,就再来凑活一晚上。
读书人连连道谢,抱着馒头走出了城隍庙。
出门以后,读书人忽然回过头,笑着说了句:“城隍庙里,该是没有冤假错案吧?”
老庙祝一愣,等回过神,年轻书生已然走远。
这位城隍所化的庙祝只是笑着摇头。
他扭头朝着皇城方向扫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可惜有些人枉死,城隍也无能为力啊!人力都有穷尽时,更何况是鬼。”
书生虽然已经走远,但其实也听到了老庙祝言语。
他把吃剩下的馒头揣进怀里,在路边儿抓了一把雪使劲儿搓脸,就当是洗过脸了。
原本发白的脸,这下子就又变红了。
雪花飘飘,看来这场雪也停的住,坐得下。
如今的花都城里,有四个刘景浊。
姜府的本体,客栈的符箓、书生模样的天魂,还有看似返回本体,实则是去了城外杨氏祖地的地魂。
一本体两分身,皆是神游境界,好处就在这儿。
西花王朝与那座簪雪城,是明着来的。损我三道本源真火,确实影响极大,至少也要推迟三年破入求真我一境。
但其实对战力,没什么影响。无非是要花费几年时间去填补本源而已,以此还姜念缶与姜念钟性命,反正刘景浊觉得是划得来的。
至于暗着来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地方了。
天魂所化的书生,在城隍庙待了一夜,这会儿又没地方去了。
走来走去,他“误打误撞”走进了一处小巷子。
巷子口有个大柳树,树下有石桌石椅,不过也被雪盖住,想坐是不得行喽。
年轻书生停在一处屋子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个老迈身影来开门了。
老人一身灰衣,瞧见书生之时,眼神之中充满了诧异。
既然找来了,还是以本来面目来的,他便也不再装蒜,只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景浊一笑,迈步进门,自顾自开口:“黄供奉,你这个金蝉脱壳做的不干脆啊!我这才来第二天,就把你找到了。”
灰衣老者一笑,“也没打算怎么躲。”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可怜姜老伯,还以为四个干儿子都死了。我都不忍心告诉他,他姜戈以为的比亲生儿子还好的干儿子,如今在那城隍庙里,成了文武判官,日夜游神。”
话锋一转,刘景浊笑盈盈看向那位黄供奉,询问道:“黄供奉是要补缺一地山君呢,还是一河龙神呢?”
灰衣老者面色凝重,沉声道:“我没害姜戈,为何要抓着我不放?”
刘景浊只是变出来一壶酒,抿了一口,轻声道:“有些想法儿,太过去以大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我不得不这么想。黄供奉要不要听?”
灰衣老者面色晦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他走是走不掉的,因为这处小院儿,已然被剑气围的水泄不通。
刘景浊扯来个马扎,翘起二郎腿,笑盈盈说道:“我入十万大山之时,黄供奉与那位簪雪城修士才从玉竹洲动身的吧?我在客栈碰见姜戈父女之后,是那四个好儿子传讯,你们这才来对吗?”
年轻书生抖着脚,眯眼一笑,问道:“那这个站在后面布局的,究竟是谁呢?百花山庄?簪雪城?还是一座折柳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