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巨力一击,姜柚已然昏死了过去。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倒在碎石堆里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护好她!”
由打姜柚手心之中,一道剑光暴射而出,剑光一闪而逝。姜柚所在的那处地方,方圆一丈天地仿佛给人剥离出了人世间,再无从找寻踪迹。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天幕,就没见坐镇离洲的道士现身。
深吸一口气,刘景浊左手握紧独木舟,右手倒持山水桥,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妩媚女子,精神紧绷。
这是个合道巅峰!
刘景浊沉声道:“你是何人?”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人?我可不是人。蒙帝后收留,赐姓涂山,也就是你们后世所说的九尾狐。”
刘景浊又问:“我与前辈有仇?”
女子淡然摇头,“跟你没仇,但跟她有仇,杀夫之仇!所以我给你个机会,收回你那柄飞剑,我饶你不死。”
年轻人眯眼一笑,一身气势攀升到极致,周身好似覆上一层琉璃铠甲,左臂雷霆蹿动,右臂火焰沸腾,在那层琉璃铠甲之外,另有近乎凝为实质的剑意。
刘景浊扭动脖子,微笑道:“那就是有仇了,徒弟开罪了前辈,当师傅的来担!”
白衣女子讥笑一声,只瞬息间便到了刘景浊一丈之外。
只见那女子瞳孔微微缩小,都无什么灵气涌动,可刘景浊就好似给人搬来一座山砸在身上似的,被重重砸飞出去,落在了几十里外的一处山峰。
白衣女子不屑一笑,抬起手臂翻转手掌,有个剑气穹顶便被硬生生扯回此地。
“雷霆火焰天然压胜妖族?就算我以登楼对你,你有半分胜算?”
话音刚落,女子已然伸手过去,凌空做撕扯手势,长风所结成的那座小天地,当即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碎石堆里,姜柚被一股子巨力抬起,她这才睁开眼睛,当时就觉得好像给人抓在手中一般,只要略微用力,便能将自个儿轻松捏死。
少女艰难出声,哽咽着喊了句:“师……师傅!”
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夹杂雷霆火焰,只瞬息便跨越几十里斩来。
白衣女子眉头一皱,只得松开手。同时一根狐狸尾巴由打后背伸出,轻松打散剑光。
可她再一转头,哪儿还有那少女身影?
几十里外那处山峰,乱石堆里,刘景浊将白小喵递给姜柚,咧嘴一笑:“师傅在呢,放心。”
可姜柚明明看见,自己的师傅身上覆盖的一身琉璃铠甲布满裂纹,几近破碎。就连脸上也有几道血痕,一滴滴血水顺着下巴滴落,握剑手臂,颤抖不止。
她嘴唇颤抖,这么久了,头一次见刘景浊如此惨状。
“师傅!你……”
话没说完就被刘景浊打断。
青衫染血的年轻人将一柄木剑插在原地,摘下酒葫芦狂灌一口酒,却还能笑出声。
“失算了,对不起啊。”
少女摇头不止,可前方年轻人随手将酒葫芦抛来,拔出木剑,一个瞬身就往前方去了。
剑光划破夜空,一袭青衫高悬半空中,嘴唇微动,唤了一声,捉月台。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还不错,至少也是扛揍的,飞剑也挺多。”
一个停顿,女子身影瞬身到半空中,就在刘景浊身后。
“可惜,没什么用啊!不过我可以陪你玩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嘛!”
刘景浊苦笑一声,忍不住破口大骂:“要点儿脸行吗?”
能有什么用,给人轻轻抬手,一巴掌便扇飞了出去。
白衣女子瞧见几十里外那个年轻人落地之时,瞬间起身,于是兴趣愈浓。
她扭头看向那个怀抱白猫的少女,冷笑道:“他是你师傅,对你很重要吗?我是奔着杀你来的唉。”
姜柚从小荷包里取出前不久刚刚得来的第一柄剑,将白小喵放去一边,红着眼睛举剑,大喊道:“那你来杀我啊!”
白衣女子居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翻。
“你难道不记得,曾几何时,我也跟你说过,让你冲我来啊!你听了吗?”
瞧见下方少女泪水打旋儿,白衣女子便觉得愈发舒坦,笑着说道:“他对你很重要?那就好,就怕不重要呢。”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猛然转头,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无非是那小子身上散出铺天盖地的符箓,无非是一道雷火牢笼笼罩此地嘛!
可惜了,你只是个元婴。
若是炼虚,我还真会怵你。
几十里外,有个年轻人将身上数万张符箓尽数洒出来,结成一道大阵,围困白衣女子。
刘景浊将身上那些个炼化与没炼化的雷霆尽数放出,黑色雷霆与紫色狂暴雷霆夹杂,于云海之上凝成一片雷云。
符箓大阵下方,一道紫蓝色火焰已然漫延开来,好似要将白衣女子架在火上烤似的。
白衣女子笑着鼓掌,“阵中有阵,大阵其实是小阵,真正的大阵却是这个三才阵?只不过,以符箓为人间,你不是剑修吗?”
刘景浊化作剑光,落在符箓大阵之外。
这会儿他是真笑不出来,只得抬头看了看尚未被雷云遮挡的月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当然是剑修了。”
话音刚落,天幕高悬的一轮明月之中,有一束恍若月华的剑光袭来。
被数万张符箓围住的那千丈天地下方,剑光落下之时,一朵朵青莲凭空生长,很快就长成一片青莲海。
刘景浊抛出山水桥,沉声道:“带她走!”
说完之后,一袭青衫消散于剑光之中,而那一朵朵青莲,长势愈加喜人。
白衣女子只转头看了一眼被木剑裹挟飞走的少女,微微摇了摇头,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回过头,她淡然开口:“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出来吧,我要提着你的头,去让她感受一番丧亲之痛。”
刘景浊再次现身,就在一片青莲之上。
年轻人左手持剑,左右肩头各有一柄飞剑,一柄是捉月台,另一柄于鱼雁楼所购的飞剑,尚未起名。
取出一壶橘子酒一饮而尽,刘景浊抬起头,冷冷开口:“前生事,你非要揪着不放吗?”
白衣女子冷笑道:“我涂山谣一身只喜欢过一个人,被她一剑削去头颅,你说,我能放吗?”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袭青衫猛然间气息暴涨,青衫之中缓缓走出一道黑衣身影与一袭白衣。
捉月台与那柄无名飞剑落在那两道身影手中,由飞剑化作长剑。
一黑衣,一白衣,一青衫。一袭青衫剑意纯粹,一袭白衣雷霆滚滚,一袭黑衣,火焰蹿动。
三道身影齐出剑,随意一人,只要挥剑斩去,周边符箓,天上雷霆,地下火焰,便会被同时催动。
涂山谣终于是没压住惊讶神色,“借着阵法暂时跻身神游而已,就能做到元婴出窍了?还是三尊分魂皆神游?”
饶是她活了漫长岁月,见过无数天才,也还是被这一幕惊到了。
还有这阵法,环环相扣,大三才中,这三道分身,又是一道小三才了。
只是,可惜了,实在是差距太大。
她都懒得恢复真身,或是祭出法天相地。
看着那不断划来,恍若小孩子过家家的剑光,涂山谣或是略微侧身,或是抬手将剑光拍散,简直不要太轻松。
云海之上极远处,一艘画舫之中,欧钰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道:“老苏,服了你了,真要是咱们四个去,最多重伤他。”
他娘的,瞧瞧这阵法?这都什么玩意儿,你当套娃娃玩儿呢?
丘昧潋面色凝重,开口道:“这不杀了,以后还了得了?”
倒是苏箓,笑容挂在嘴边,轻声开口:“这场面,他要跑的了,我苏字儿倒着写。”
刘景浊那边儿,三道身影至少斩出了百余剑了,可多一半儿都被涂山谣让开,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此时此刻,刘景浊才真正确定,姬闻鲸在青椋山上,确实是留手了。
涂山谣好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现出本体,于是剑光之中,多了个巨大狐狸,一身白毛,有九尾。
青衫刘景浊皱起眉头,心念一动,气势再次拔高。
他左手竖起独木舟,呢喃道:“老伙计,帮帮忙。”
独木舟剑身轰鸣,通体冒出阵阵青光。
刘景浊咧嘴一笑,双手握住剑柄,举剑朝那只大狐狸斜劈过去。
九尾白狐口吐人言,满是讥讽。
“有意思吗?我反正是不想玩儿了。”
话音刚落,九条尾巴好似藤蔓一般伸展出来,先是打碎刘景浊那道剑光,随即乱扫一通。每一扫都是以登楼巅峰全力一击,三道身影压根儿撑不到第二次,就已经被尽数打碎。
涂山谣化作人身,眯眼看向下方缓缓凋谢的青莲。
人呢?
她猛然眯眼,转过头去,看向那一轮明月。
明月之中,一只虚幻大鲸游曳而来,大鲸背后,有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单手持剑,气息不断攀升,很快就以元婴境界,拔高至神游境界。
涂山谣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假神游,能撑多久。”
大鲸背上,刘景浊缓缓抬起独木舟,剑尖所指之处,近百道剑光凭空出现,正是方才被涂山谣让开的剑光。
等大鲸背后那年轻人轻轻横扫之时,天上雷霆,地下火焰,又或是已经被九条尾巴扫乱的符箓,尽数归拢于那道剑光。
剑光瞬间落下,所过之处,空间都好似被劈砍出来了一条裂缝,下方数十里山林尽数焚毁,但很快又被剑气中夹杂的雷霆催生,又是一片松林。
涂山谣转头看了看,一个暂时跻身神游的小小元婴而已,居然能斩我一尾?
白衣女子眯眼发笑,一个瞬身便横跨数百里天幕,现出原形,几条巨大尾巴如藤蔓一般伸出,一个照面,便将大鲸虚影打散,又是往下一扫,轰隆巨响恍若雷鸣,响彻方圆几百里。
涂山谣缓缓落地,白衣随风飘荡。
她看向那个镶嵌在乱石堆里,满脸血水,每呼吸一次便口鼻溢血,却依旧紧握手中剑的年轻人。
“确定是徒弟?不是闺女?”
在她看来,天底下这样的师傅,不多。
刘景浊轻轻咳嗽,气息萎靡,一开口便是止不住往出翻涌的血水。
“当师傅的,虽然没当多久,可要是护不住徒弟,那算什么师傅?”
涂山谣冷声道:“佩服,但你还是得死。”
白衣女子刚要伸手过去,猛然间听到有人高呼。
“第一甲,巢无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