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以南的地域极为广阔,自成都起行两千里到苍山,洱海。
向南下三千里到邕州。
这两千里以西,三千里以北,就是人们广义上认为的大西南。
这里森林密布,河流众多,虽然物产不丰,但是很好看。
就冲着这一点,云初都不愿意让这片土地从大唐的身体上分离出去。
就想云初以前认为的那样,如此广袤的土地上,并非都是南诏盛逻皮的拥趸。
当他这个剑南道行军大总管还未抵达成都的时候,成都方面已经把云初邀约森林部族一起商谈大事的消息发布了出去。
等云初抵达都江堰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很多的的森林部落人。
霍城来的比云初还要早一些,加上那些常年走西南部落的掌柜们的帮助,霍城已经与先期抵达的各个部族的族长们做成了很多笔的生意。
他甚至还购买了十头大象。
云初如今就站在大象面前。
在很久以前的那个世界里,大象在成都除非在动物园,否则没办法活,现在的蜀中不太一样,大象是南边森林里的灾祸。
之所以说是灾祸,主要是这东西在森林里实在是太多了,加上生命悠长,又没有天敌。
不过,就是因为有大象的存在,西南的密林里面,才会出现一些人可以通行的小道。
云初眼前的森林亚洲象,没有云初以前见过的非洲草原象那么高大,不过,在唐人眼中,这东西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长安原本是有一头白象的,李治搬家去洛阳的时候,把那头白象也带走了,这就导致长安人再也没有机会看大象了。
眼见大象的脚上拴着铁链子,铁链子甚至已经深入大象的肌肉,链接地方甚至皮开肉绽的,云初就让象奴解开铁链,在原本拴着铁链的地方换上一根牛皮绳。
象奴解开铁链的时候极为惊恐,牛皮绳绑人,绑老虎都成,唯独拿来绑大象就像是在用一根丝线绑住了一只苍鹰。
铁链解除的时候,这些大象纷纷扬起鼻子大声嘟嘟的叫唤,并且欢喜的在原地胡乱转圈圈,就在象奴以为大象会趁机逃跑的时候,没想到,大象们似乎只是在庆祝自己脱离了桎梏,活动范围依旧在铁链约束的范围内,那根对它们来说跟丝线一般的牛皮绳,并没有被扯断。
云初甚至尝试着拉走那头年龄最大的母象的时候,母象居然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了。
路过一户人家没有收割的菜葫芦地的时候,云初摘下那些菜葫芦,一颗接一颗的往为首的母象嘴巴里丢。
为首的母象一连吃了四五个葫芦之后,就刻意让开身位,方便云初喂养后边的大象,眼看着百十颗脆嫩多汁的菜葫芦被十头大象吃了一个干净,云初也终于弄清楚了这群大象的成员。
象群基本由母象组成,最小的一头大象甚至还不到十岁,嘴边长着一对长不过半尺的小象牙,这应该是一头公象。
从为首的母象对其余大象颇多照顾的状况来看,她们原本就该是一个象群,也不知道卖大象的人是怎么将一整个象群一网打尽的。
大象太脏了,云初带着大象来到一个小河上,大象们就愉快的在河水里用鼻子吸水相互喷,在云初的威逼下,那些可怜的长安护卫们不得不跟着下河,用巨大的刷子给大象刷身子洗澡。
刚开始下去的时候,还以为大象会伤人,但是,接触了一阵子之后,护卫们觉得大象似乎知道好歹,并不会伤害他们这些绑着洗澡的人。
因为从小就养过羊,养过旱獭,养过狼的云初来说,想要让这些野兽驯服,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不断地给它们投喂美食。
只要野兽接受了投喂,那么,豢养关系就已经达成。
蜀中的白菜好像长得不如长安的大,不过也不算小,五六斤还是有的,这东西是云初奖赏给大象的顶级美食。
眼看着大象张开恐怖的大嘴将整颗白菜白菜吃下去之后,并且还在欢喜的嘟嘟叫,云初就知道这些原本已经被象奴驯服的大象,现在,开始喜欢自己了。
一连五天时间,云初除过处理军务,就是跟大象在一起,现在,他已经可以指挥大象放下鼻子,让他踩着鼻子被大象送到背上。
李元策瞅着云初再一次被大象送到背上,忍不住对姜协道:“他没有打仗的打算。”
姜协道:“是的,他确实没有跟盛逻皮打仗的打算,这些天林子里的野人来的越来越多了,云初哪怕是见一个不知道是那里的寨主,族长都笑吟吟地,不仅仅如此,他还询问人家那里有什么特产,有没有可以拿出来跟商贾交换的好东西。
还告诉人家,只要是他们觉得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拿来试试看,其中,关于草药的图片,他简直是在不要钱一般的发放给那些野人。
看来大帅这一次是准备用抚不用剿了。”
李元策道:“既然他不想打仗,我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呢。”
说罢,就摆摆手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云初晚上并不住宿在营帐里而是支起来了一个小小的一个人就能背走的帐篷,睡在大象之间,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大象们已经允许他跟那头小公象睡在最核心的位置里。
云初的睡眠时间其实很少,那座小小的帐篷里的灯火往往会亮到三更时分,有几次,几乎是通宵直到天亮。
每一次跟那些野人们接触之后,云初回来必定会记录下很多东西,同时,他还会召集很多专门跑西南商道的商贾座谈,遇到新鲜的东西,都会认真的记录下来。
第八天的时候,盛逻皮的使者来了,来的是盛逻皮的儿子皮逻阁。
皮逻阁是来请罪来的,而且,这个喜欢赤着脚的年轻人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见云初的。
云初在见到这个少年人之后怜惜的道:“你就是盛逻皮最不成器的一个儿子吗?”
皮逻阁的唐话说的不错,抚胸施礼道:“如果我卑贱的生命能让大唐平息怒火的话,我就是盛逻皮最骄傲的儿子。”
云初围着皮逻阁转了一圈,就像猛虎围着猎物转了一圈,他看的很清楚,皮逻阁脖子后面的汗毛已经高高竖起,赤裸的双脚上肌肉紧绷,似乎会在下一刻就全力蹿出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硬是压制了逃跑的欲望,乖乖的待在原地手死。
云初没有杀皮逻阁,而是惋惜的道:“这世上的英雄死一个就少一个,你回去吧,让你父亲再派一个更好一些的儿子过来受死。
大唐的六千铁甲亡在你父亲手中,他不可能不给大唐一个交代。”
皮逻阁面色苍白,勉强抑制住身体不让颤抖,但是,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他的嘴巴却依旧倔强道:“盛逻皮的每一个儿子都是猛士,只是为了西南各部族不受刀兵的侵害,我愿意受死。”
云初将手按在皮逻阁的肩膀上轻声道:“你太年轻了,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你还没有享受过爱情的滋味,没有品尝过当父亲的快乐,现在就死了,太可惜了。
我这里需要一个交代,一个说的过去的交代,让你的父亲将等价的祭品送来就好,不用拿他心爱的儿子的性命来补偿,这对你一个年轻人来说不公平。”
皮逻阁瞅着云初道:“大唐会给南诏人一个公平吗?”
云初笑道:“我大唐乃是泱泱大国,向来珍视每一个封国,对待每一个封国,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爱惜。”
皮逻阁颤声道:“那么,杀我子民,强.暴我子民,掳掠我子民,甚至用长矛刺穿婴儿,用烈火焚烧村寨,夺走他们本就不多的食物,拿走他们身上最后片可以御寒的兽皮,用鞭子抽打我的子民,奴役我的子民,强迫他们在矿坑里挖矿,即便是大雨倾盆也不允许他们有片刻的休憩,这就是大唐对南诏的公平吗?”
云初叹息一声道:“蜀中的吏治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治理了,那些贪官为了一己之私,奴役南诏百姓,迫害南诏百姓,也是有的。
但是呢,你一定要相信我大唐的君主是英明的,是仁慈的,是公平的,他们虽然远在万里之遥,南诏百姓的苦痛依旧看在眼里。
所以,我这一次来西南,不是为了征伐西南,而是为了补偿西南的百姓。
如今,你应该听说了,成都城里正在积极的整顿那些不仅仅伤害了你们南诏,也伤害了蜀中百姓的贪官污吏。
成都都督杨文华已经死了,他的人头现在还悬挂在成都城头,马上,文殊院那些抢夺了你们姊妹的污秽的和尚们也要死了,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贪官污吏们马上就要死了。
我想,你如果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你们所痛恨的,我们所厌恶的人,他们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皮逻阁不解的看着云初道:“大唐真的有这么好嘛?”
云初笑道:“你也就是没有机会去长安看看,去洛阳看看,如果你看过这两个地方之后,你就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大唐,甚至想老死在大唐。”
皮逻阁依旧疑惑的道:“你不是来打仗的?”
云初指指外边堆积如山的物资,粮秣道:“有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来打仗的吗?你回去告诉你的父亲盛逻皮,将我战死的将士的尸骸送过来,再送来一批杀死我大唐猛士的罪魁祸首,我们就可以立刻愉快的行以物易物的好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