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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帝王面上色,先是突然诡异的红润,继而那红润的色泽又开始迅速灰败。

他执着手中酒杯,看着那昏黄的液体,眸光不可思议盯向身旁给他斟酒老太监福禄。

帝王凤睿捂着看着杯中酒水,他眼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与无奈。

老太监福禄依旧恭敬无比的站在帝王身旁,手中稳稳的握着玉壶,似乎那毒酒并不是出自他手。

终于,凤睿喉间极为艰难挤出声音:“福禄,怎么会是你?

你竟然要害朕?

这些年,你可是朕最为信任的身边人,朕自觉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这是为何?”

帝王问完这句话,便喉间一甜,再次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猛咳不止,整个人也支撑不住,向身后倒去。

“父皇!”

凤灼华大惊,她急忙起身,却是不甚撞倒身前宴桌,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这时候凤灼华面色苍白如纸,跌跌撞撞朝着帝王身前扑过去。

随着帝王中毒吐出毒血。

大殿中,也不知是谁的尖声惊叫,一时间华阳宫殿内瞬间大乱。

内侍宫婢慌忙逃路,就怕呆着这殿中被记住了身份,会顷刻间没了性命。

殿中混乱,然而这般大的动静,却没有引来任何的宫中侍卫,殿外也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龙座下头……大太监福禄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木愣愣的僵在原地,似乎也被自己前头的疯狂举动给吓到,那苍老的身子就如风中树叶,一点活人该有的气儿都没有。

然而,就在凤灼华扑上去的那一瞬间。

大太监福禄僵硬的身体微微一动,他竟是不知从那处掏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那匕首的刀锋上更是泛着幽幽绿光,匕首上头恐怕是涂抹了那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

“灼儿……”晏昭廷这时候也捂着胸口闷咳一声,他的面色也是迅速变得青白。

急急站起来的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又跌回原处。

今天的局面,晏昭廷恐怕早就猜到了几分,也提前做了防范,但是他没想到凤灼华自己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

他瞧着福禄匕首上那道绿光的时候,眼中露出了微微惊诧的神色,就在晏昭廷闷咳出一口漆黑的血块后,要上前制服太监福禄时。

前头坐在晏昭廷对面的安康王凤安,却是瞬间曝起,伸手从怀中扯出一把软剑,那软软剑看着锋利无比。

这一刻,锋利的剑尖直直刺向晏昭廷的方向。

凤安眼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冷意与仇怨:“晏昭廷,你还是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本王那好外孙女的身手,可没有那般容易就被福禄那个老东西给杀了!”

“只是比起宁国公,你这浑身上下可都没有丝毫能让我看得顺眼的地方,早知二十年前那庄事,我就应该听从我父皇的建议……早早杀了你!以绝后患才是!当年我父皇临终前说的果然没错,宁国公府的未来世子,小小年纪,就是个祸害!”

晏昭廷捂着胸口,面色一白,再次吐出一口漆黑的血。

只是这一刻,晏昭廷的眼神极冷,也极其的淡定,丝毫没有性命被人威胁的慌乱:“你这酒有问题?”

“不……”晏昭廷笑了笑,嘴角讥讽:“王爷倒是手段厉害,酒恐怕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连饮六杯,难怪前头我与灼儿一到,太后便逼着我们夫妇二人喝酒?

王爷真是好算计!”

凤安被晏昭廷识破,他眼中略微闪过惊讶:“你果然自小就是聪慧过人!那酒水的确是没有问题,但是喝多了也是问题,本王就料到你定是为了护着凤灼华,连带你的那一份,替她饮了去。”

“没到到,你想得竟然丝毫不差!”

晏昭廷冷笑:“这东西恐怕是不是大晋的东西吧?

北边蛮族?

西南蛊惑?

王爷真是有千方百计的手段。”

“手段?

这自然都是让你去死的手段!你以为本王这十多年隐忍是为了什么,去死吧!”

转眼,凤安那软剑便刺到晏昭廷眼前,根本就不留他反应的时间。

今日是宫宴,晏昭廷身上自然没有带利器,他早早的就把刀剑留在了宫外的马车里头,不说他只是驸马,就连几位成年皇子身上,也不能轻易带上利器。

更何况,今日本就是个圈套!

为了让凤安降低防范的圈套!

但是晏昭廷也未曾料到,凤安有通天本事,在身上偷偷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软剑。

晏昭廷抬手夺过桌上的玉壶,抬手去挡安王带着腾腾杀意刺过来的利剑,他嘴角掠过一丝嘲笑,眉宇沉静,看着胸有成竹的模样,却是让凤安心头划过浓浓的不安。

而在龙座上头。

哪怕太监福禄他年轻时候身手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如今福禄年纪极大,一把老骨头,眼瞧着大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他自然是比不得从前。

但若以凤灼华平日里的身手,福禄要轻易伤了凤灼华也是极不可能。

偏偏巧就巧在,虽然福禄年纪大了,但如今凤灼华有了身子,肚子里头怀的更是双胎,姑娘家的身子骨哪怕是再灵巧,挺着一个略微显怀的肚子,这也是有躲闪不及的时候。

显然福禄这大太监也是个用心险恶的,他追了凤灼华几次之后,发现并追不上,但是凤灼华每次不敢跑远,目光时刻粘在帝王的身上。

当即福禄眼中闪过阴毒,他仗着帝王中毒昏迷,也不去管凤灼华身手如何,这下子竟是刀刀都准备往帝王心口刺去。

凤灼华她能躲得了福禄的匕首,但是那昏迷的帝王却是不能。

若是凤灼华不能挡在帝王身前,帝王必定会死在福禄手中,无奈凤灼华只得挡在帝王身前,次次有惊无险躲闪而过。

就在二人实力不相上下的时候……

不远处突然冲过来一个娇俏的倩影,只是女人的面目前所未有的狰狞。

“凤灼华你这个贱人!你给本宫去死!”

下一刻,凤灼华只觉得腰间一紧,却是和安不知何时偷偷摸到了她的身旁,抬手用了吃奶的力气抱住凤灼华的腰。

凤灼华估计肚子里的孩子,不敢用力挣扎,和安却是用力吃奶的离去抱住凤灼华的腰,就等着福禄能把凤灼华给一刀刺死才好!

和安面色狰狞朝着福禄吼道:“福禄!杀了她!你给本宫杀了她!只要这个贱人死了,哪怕你这个老东西得了诛九族的罪名,本宫也是善待你全家,保全你!给你无数钱财,让你舒舒服服过完剩下的日子!”

福禄哪里有什么全家。

福禄被人揭开了外头结痂,里头却化脓的伤疤。

他今年开春时认了个干儿子,那干儿子机灵孝顺,眼看着他老了也是个有人送终的,剩下的日子也有了希望。

宫里人人都说那小太监是个有福气的,福禄日后也算是有了捧骨灰盒的人。

偏偏小太监命不好,受不了那福气。

小太监为了救平阳公主的婢女春山去给凤灼华去通风报信,最后小太监惨死在和安长公主的手里,从那日开始,福禄浑浑噩噩,干儿子的死,夺走了他全部的喜乐。

而且他的干儿子,更是被和安长公主的人给活生生打死的,下半身都快打成烂泥了,竟连个全尸都没有。

如今两个公主的都拧成了一团,在福禄看来,这两个公主都是罪魁祸首,都该死才对!

福禄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他突然对着凤灼华咧嘴一笑,表情森冷又朝身后的和安看去。

苍老如枯枝的手中握着的那把泛着绿光的匕首,这一刻那匕首竟快得像把箭矢,几乎是带着残影,擦着凤灼华的脖颈,往凤灼华身后和安的脸颊上刺去。

‘刺啦……’血肉被利器划开的声音,这声音在凤灼华耳边响起,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这同时,凤灼华只觉得脖颈出一热,接着就是和安尖锐的疯狂的叫声。

和安松开了她的手,往一旁跌去,凤灼华脑海中一瞬间空白,脖颈都是那热乎乎的温度,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和安的血。

那几乎是擦着她脸颊而过的利刃,凤灼华一阵后怕。

就在福禄把手中的匕首,从和安脸颊上拔出来,然后一刀刺入凤灼华脖颈的时候……

突然的,福禄突然浑身一僵,眸光变得极为不甘,瞬间睁到最大。

“这不可能……”福禄惊恐的看向自己的腹部,他腹部不知何时有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窟窿里头一把锋利的剑,把他整个人串了个通透。

福禄一口鲜血吐出,他掉了手中的匕首,不敢相信拧着僵硬的骨头,往身后看去。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眉目如玉,五官极为出众,更是与凤灼华有着七分相像的眉眼,但看眼前的少年丝毫看不出女子的温柔,反而带着一股冷冽的杀意,像出窍的利剑,更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这是福禄极为熟悉,却又是从未见过会有这般模样的少年。

这位少年自然是大晋皇宫中那位相传最没有出息的皇子,帝王嫡出的三皇子,凤景明殿下。

前头的消息明明的,三皇子因外头雪天路滑,不知与那位宫婢搅在一块厮混,还一不小心摔断了腿。

所以今日宫宴,三皇子觉得丢脸,他并没有入宴。

前头三皇子的殿中也宣了太医,福禄也是不放心亲自去探了消息,就怕今日缜密的布置会有个万一。

确定是那可有可无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子摔断了退,自然没有人会把摔断腿的皇子挂在心上。

然而此时这位这位传说中最为无用,除了身为嫡子这个令人忌惮的身份外,一无是处的少年。

此刻他左手手中杵着拐杖,右手举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

五指骨节分明,更是稳如泰山握着剑柄,那长剑上闪着冰寒的冷光,一声不响,便剁了福禄的狗命!

“三……三殿下……老奴……竟……竟不知三殿下好手段,老奴错了……殿下才是最……”这是福禄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最后那句话,用了全部的力气,他都不曾说出来。

这位在宫中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太监,他眼中是怨,更是隐隐兴奋,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又哭又笑,最后竟然带着安详的神情闭上了双眼。

到最后一刻,太监福禄似乎还想转头看凤灼华一眼。

然而哪怕福禄用尽所有力气,也只是换了一声长长叹息,腿下一软,瞬间没了气息。

“阿弟……”凤灼华看着站在福禄尸体后头,哪怕杀了人,眼中眸光依旧平静的自家阿弟。

曾几何时,那个还会小心翼翼躲在她身后哭鼻子的少年,每当被欺负只会怯弱红着眼眶,好似永远也长不大,只能活在她羽翼之下的少您……

如今不过数月未见,就如纤竹挑枝,枝干遒劲,身量个头更是隐隐压过她去。

而曾经处处要她保护的少年,也转眼间能护得她的周全。

这般想着,凤灼华眼中一热,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她面上所有的坚强,这一瞬间片片碎裂,口鼻间浓厚的血腥味儿,逼得她不得不在这几乎是双方人马杀红了眼的大殿里,扶着金碧辉煌的龙座,吐得五章六腑都恨不得换上一遍才好。

前世她日盼夜盼的阿弟啊……

她前世就想着凤景明能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偏偏前世凤景明被那有心之人养废捧杀,前有财狼后有虎豹,更是步步危机。

如今终于和前世不一样了。

殿里的厮杀声依旧在继续。

本是极为安静的殿外,不知何时也是厮杀声阵阵,残肢断臂,无数的鲜血……

月前凤安本就大病一场,身子骨早就亏损了,如今他千算万算,本以为晏昭廷饮下毒酒定是必死无疑的,却偏偏这个男人,除了面色苍白外,竟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而那个本该被福禄一剑杀死的帝王,凤安却能看到他胸膛依旧起伏,有着微弱的呼吸。

为何千算万算,本该事事极为顺利的安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从凤灼华嫁了晏昭廷之后,每每算计好的事情,总会偏离他的预期。

就在这时候,端坐在殿中的太后突然惊叫一声:“祯儿……”

然后太后便疯了一般朝着殿外冲了出去,看着那披着禁军铠甲的男人:“祯儿……我的祯儿,可是哀家的祯儿回来了。”

这太后口中的祯儿,自然是她当初出生后,便被太医宣布死亡的嫡子的名字。

那个帝王最小的幺儿,本该千娇万宠,本该继承大晋江山的孩子,当年确实无声无息被人换了死胎,然后宣布死在初九雪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