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高管下意识退了两步,满眼错愕地盯着他。
要是一个平常的经纪人,说这种狂妄离谱的话无疑要被嘲讽到退圈,但林竹却很可能真有这个底气。
华英的消息网比那些二流三流的娱乐公司强出不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挖钟杳,自然不可能不去调查那始终守着他保驾护航的经纪人。林竹进圈子的时候没有显露家世,可也从来没刻意隐瞒,稍一调查就不难摸得到底。
一方面林家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另一方面……林家这个丢过又找回来、摸爬滚打在人情冷暖里磋磨一圈,替自家生意做主抢下不知多少竞标谈判的小少爷,也确实不是好对付的善茬。
先不论林竹最后能不能走到他说的那一步,林竹真要反过来豁出去两败俱伤地折腾华英,一样不会有多好消受。
“年轻人……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高管嘴唇发白,勉强嗤笑:“你以为这东西是这么容易的?说让我们亏就让我们亏,你——”
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关窍,紧盯着依然气定神闲的林竹:“你还知道什么——你们家在我们公司里有多少人?你们家是不是早就准备要进娱乐圈试水了?!”
林竹笑笑没应,朝身后一干人抬了下手,推开门就往外走。
高管越想越忐忑,被自己脑补出来的手段吓出一身冷汗,拔腿追过去,把人拦在了门口。
要黑钟杳的手段并不新奇,圈子里黑人无非就是那几种手段轮着来,所以即使林竹刚刚分毫不差地说出了公司目前的计划,他也没多往心里去。
可林竹要是连这个都能知道,要想知道更多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好不容易高价压下来的秘密,说不定也一样瞒不住。
华英不是不能运作封口,可每次搭进去的资金都要以百万计。林竹刚才说的那句“一点一点亏本”,无疑是能成真的。
林家要是真打算拉开车马和华英对着干……
林竹越是不说话,高管心里反而越自乱阵脚。想问又不敢问,转眼急出了一头的冷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大家都是同行!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的话音一梗,想起林竹的来意,脸上终于越发难看起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汤经理。”
林竹一笑,接过公关递过来的档案袋:“保证一下,以后不会在任何方面对钟老师用非正当手段抹黑阻挠,咱们的事就两清了。”
林竹:“我没什么好胜心,相比做公司也更喜欢当经纪人。只要你们配合一点儿,华英的那些事,半路截胡的,造谣抹黑的,前阵子被上面点名批评整顿、做‘黑公关’编造黑料索要封口费的……”
高管听他说着,脸色一句比一句难看:“我们能做到,也请林先生保证不要外传这些事——”
他的话音未落,林竹却已经从档案袋里翻出了份白纸黑字保证不再对钟杳名誉事业进行负面影响的合同,平平铺在了桌上。
林竹笑笑,神色和蔼:“弄错了吧……要保证的是你们。”
林竹:“钟老师好了我心情就好——我心情好,就不会往外说的。”
高管咬牙半晌,终于彻底泄了气,抓过了放在一旁的签字笔
……
林竹带人从华英的会议室里出来,天色才刚刚擦黑。
“太过瘾了,那个经理的脸都快绿了!”
宣发兴奋得按捺不住,好容易忍着进了电梯,笑容就憋不住地浮了上来:“林哥,我们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你怎么都不说!早知道我们就不担心了……”
公关轻咳一声,尽力藏着笑意:“小点声,还在人家大楼里呢,不怕被群殴你就笑。”
“本来就是做了准备来打架的,我甩棍都带了!”
宣发喜不自胜:“谁知道林老师这么有背景啊?能买下垮了的华英得多少钱?包下钟老师都够了……”
背靠金主的感觉实在太好,几个人都有点儿飘,趁着电梯里没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这些天的压抑紧张全发泄了出来。
“好了,一会儿都去吃饭。”
眼看这些人越说越离谱,林竹轻咳一声出言打断,翻出手机,给钟杳发了条短信:“这些天都辛苦了,下次有事就跟我说。”
这种场合钟杳不能出面,两人一下飞机,林竹就让助理把钟杳先送回了家。
华英的事解决得还算顺利,这几天整个团队都跟着提心吊胆,再怎么也要慰劳一下。林竹定了个封闭式会所的包房,准备叫这些兴奋得嗷嗷叫的人先过去玩儿,自己开车去接钟杳过来露个面。
钟杳就能在这边待一天,能多在一起待一会儿就是一会儿。等明天送钟杳回去,林竹还得去和马伦修斯的摄制组接触,少说也得晚上一两天才能回去了。
林竹抬起手背,在嘴唇上飞快地小心碰了碰,脸上莫名一热。
才这一会儿没见,就有点想钟杳了。
林竹抿紧唇角,依然在众人面前维持着一贯稳重可靠的状态,压了压想跑去跟钟杳汇报战果的念头。
上面的架势彻底震住了华英,大厅没一个人敢上来搭话。团队早规划好了撤退线路,在外面踩点的人飞快聚拢过来,几人分着上了三辆车,车子发动,驶出了华英的大门。
人逢喜事精神爽,车上一片热热闹闹的闲聊声,往会所飞快驶过去。
路上,林松又试探着发过来了几条消息。
林竹看着手机,犹豫一阵,点开了那个未读的小红点
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家里不可能不知道他回来了。爸妈大哥都在家里,现在发来的消息……只会是叫他回家。
林竹攥着手机,藏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收拢成拳。
不出意料,屏幕跳转,林松发过来的消息跳了出来。
林松:小竹,你是回来了吗?
林松: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林松:爸妈那边我已经跟他们打过一架了,他们两个瞎操心……你别多想,你不想跟他们见面说话,我直接带你上楼回房间,大哥陪你说话,陪你打游戏,行不行?
林松:别一个人在外面瞎跑,这么晚了,外面又冷,没人等没人接的……
林竹抿抿唇角,给大哥回过去几条消息,交代了自己今晚有事不一定回家。
他在电话里的情绪就已经不对,林松大概也有所察觉,没再更多发消息过来给他压力,只是接连发了几条消息,嘱咐他一定注意安全,想开哪个酒店只管记账,自然有人付钱。
林竹以前也不是没从家里跑出来过,林松每次替他处理,都已经熟练得有了流程。
看着大哥发来的消息,林竹抿抿唇角,回消息答应了,藏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攥了攥那把带着小竹笋钥匙链的家门钥匙。
他不用住酒店……他有地方去了。
心跳有点快,林竹抬手按在左胸,安抚地压了两下。
有些事确实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可他也确实还没做好准备。
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高兴一点儿了,钟杳明天就走,至少先让他送走钟杳再回去……
林竹靠在座椅上,不让自己再想这些事,阖了眼放松心神
“林哥,这些天用不用我们多盯一盯?”
公关凑过来,压低声音:“华英向来有仇必报,这回按头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不可能不想办法找咱们的麻烦。”
高兴是真高兴,可兴奋劲儿过去了,公关就又有些担忧:“他们不黑钟老师,万一授意下头的那些杂鱼蹦跶呢?要是咬死了不认账。咱们也未必抓得住证据……”
钟杳不在,林竹现在正想聊聊工作。闻言睁开眼睛,一笑:“本来也是引他们露头的。”
公关微怔。
“他们要是真不知进退,我回去开个公司,一点一点磨死他们再啃下来,倒也不算多困难。”
林竹神色平淡,话语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傲气:“可这样太耽误工夫了,钟老师的黄金阶段已经耽误了三年,不能再耗下去两三年,太不合适……所以他们和我其实都清楚,只要没遇到处理不了的状况,我还是不会退圈的。”
公关:“……”
公关有点不适应这些有钱又有能力的人的思维方式,麻木捧哏:“是,太不合适了。”
“所以唬他们一时没什么问题,等他们回过神来,肯定还得动歪心思。”
林竹早做好了计划,慢慢给他解释:“反正早晚要动,不如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觉得我年纪轻轻好骗好蒙,蹦跶一回……”
路灯的光芒在车窗外飞快划过,车里有点闷,林竹把窗户开了条缝,寒风立即灌了进来。
“林老师晕车了?”
前面开车的司机是新招的,有点儿紧张,连忙解释:“您刚坐飞机又坐车的,听说片场离机场还远,太辛苦了……这条路还堵——马上就到了!”
“不要紧。”
林竹笑笑,拉上外衣拉链,竖起衣领,继续给公关解释:“今天来亮了底牌,他们清楚我底线在哪儿,不敢真吓死手,只会找擦边溜缝的东西试探。”
公关想了想,明白过来:“就是那种——对钟老师有点影响,膈应咱们不舒服,但是又不难澄清的?”
林竹点头:“温水煮青蛙。”
会所离华英不算太远,车子在门口停车场陆续停稳。团队里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跟着跑了这一趟根本不觉得累,一身过剩的精力无处发泄,热热闹闹下车进了会所。
林竹收拾好东西,起身下车:“要是咱们每次都顺利澄清了,没多当回事,就一点点的添柴……”
公关:“然后咱们看时候差不多了,闹一场大的,杀鸡儆猴?”
公关眼睛发亮:“我最喜欢这种反转了!什么时候开始掀?让他们蹦跶几次?我回去就叫人准备!”
“几次?一次都不让。”
林竹今晚一点儿没收着,积压的郁气彻底交代给了华英这个撞上来的冤大头,一身遮都遮不住的锋芒恣意毕露,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刀光剑影。
“只要他们敢煮一次,我就能直接把锅掀了。放狠话太不过瘾了,得给他们来点儿疼的,才能长——”
林竹:“长记性……”
林竹心跳微快,周身匪气瞬间消散,看着车下的人影,忍不住翘起嘴角。
公关被他鼓舞得热血沸腾,正全神贯注听着,眼睁睁看着林竹周身气势噗地一泄,整个人都重新温驯下来,下意识回头,正迎上不知在冷风里等了多久的钟杳。
公关眼睛生疼,揉揉太阳穴,麻利地钻进了会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