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荆棘玫瑰,蛊惑他、绞紧他,最后刺伤他。
他早已遍体鳞伤,被刺得鲜血淋漓,可她依旧毫发无损、尤然盛放。
沈要于是瓮声瓮气的自嘲道:“六小姐喜不喜欢我,岂是我能左右的。”
反正,他之于她,顶多是为之于玩物的喜欢。
萧子窈应当是一位施虐的高手。
她实在是太懂他了,仅仅是打一巴掌再赏一颗甜枣的招术,便能将他哄得团团转,兵不血刃的将他凌迟。
沈要无路可退,只能患得患失的、眼巴巴的等待着她的垂怜。
他仍是默默的抱着她,除了顶一顶嘴,其他的,简直温驯至极。
谁知,萧子窈却很不买账。
她只瘪一瘪嘴,紧接着,竟是语调酸酸的嚷了起来。
“你如果表现的好一点,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不是全由你来左右的?”
萧子窈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的矮了下去。
末了,那红唇微启,一张一合,倒像是呓语似的。
“而且,我根本没有跟着别人走,我给过你表现的机会了……你这呆子难道真的是不懂吗?”
“……可我看到那人将您抱在怀里。”
沈要沉声道,“而且他还吻了您。”
萧子窈闻言,立刻娇嗔道:“那还不是怪你!”
沈要诧异的看着她。
“你如果来得快些,早早的找到我,那么在我摔倒时抱住我的人,就只会是你了。”
如此说罢,萧子窈便轻而易举的脱了罪。
她简直吃死了他。
她对他的撒娇,从来都不是柔情蜜意、小意温柔,而是一种非常的驯服与镇压。
沈要果然败下阵来。
“我以为六小姐要跟别人走掉……”
倘若她走了,便不会再要他了。
他怎能不怕呢。
他于是变得很乖很乖,只一瞬,目色便服服帖帖的软了下来。
萧子窈见沈要如此,便挑一挑眉,笑道:“你好小气哦。人家只是隔着面具碰了碰我的手指而已,这难道也算接吻吗?”
沈要碎碎念道:“算。”
萧子窈觉得沈要实在可爱。
仿佛他是她养了许久的一条大狗,不爱叫也不好斗,哪怕瞧见她这做主人的在外沾花惹草、招猫逗狗,也不敢狂吠,只是哼哼唧唧的耍耍小性子。
她反倒有些怜起他来了。
萧子窈于是笑一笑,眉眼弯弯如新月。
“沈要,你知道怎样才算接吻吗?”
萧子窈笑语嫣然,分明是美的,却有些过于艳丽了。
更何况,眼下,他们贴得又是这样的近、这样的紧。
沈要方寸大乱,一时露怯,只得悄声哼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萧子窈已然吻了上来。
她阖着眼,可鸦羽似的眼睫却在微微的打着颤。
她不顾一切的吻在了那张纯白色的、无情的嘴唇上。
于是,那面具的嘴唇便染上了她的唇色,血色的猩红中透着些许的桃之夭色,好像是活了起来。
萧子窈吐气如兰,轻声说道:“呆子,这才算接吻。”
说罢,她便轻轻的摘下了沈要的面具。
沈要几乎失语。
他傻里傻气的僵住了。
这一吻,仿佛是她的恩赐与施舍,一切失而复得,他又可以苟活一阵子了。
海市蜃楼,大梦不醒。
萧子窈脚疼,更因着那些长舌恶语,便不愿返回去跳舞了。
她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又念及夏一杰这位寿星,便打算同他知会一声再走。
这舞会办得如此大张旗鼓,多多少少是有些偏向她的。
萧子窈到底还算讲些义气,夏一杰掏心掏肺的待她,她总不能无情无义的走开。
于是便要折返。
萧子窈认不得路,可沈要认得。
他始终一言不发的抱着她。
走过几段回廊,隐隐听得些乐声,再往前走,便是舞会了。
沈要滞了一瞬,倏尔迟疑道:“六小姐,要我放您下来吗?”
他有些怕,只怕萧子窈让他放开她,她才好独身一人投身人潮与舞乐,从此撇下他去。
如若是她亲口言之,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如此,倒不如自我了断一般的问一问她得好。
谁曾想,萧子窈眉头一皱,竟是一弹指点在了他的眉心,用力的戳了戳。
“想偷懒?这就抱不动了?”
“……不是。”
萧子窈骂道:“怎么就不是?我都没说要下来呢,你倒是先问起来了。你是不是不情愿?”
“我很情愿的。”
沈要有些恍惚的应道,眸色也沉了沉。
他几乎是有些窃喜了。
他那卑微的、狂热的肖想,此时此刻,正在心中疯长。
萧子窈芬芳而柔软的肉体,正是他一切不齿的欲望的温床。
沈要今日早已见过了夏一杰一面,便记得他的装束与打扮。
他方才抱着萧子窈走进舞会,便已瞧见了夏一杰的背影。
谁知,沈要正欲提步上前,却忽的有人一勾手拦住了他。
那人毫不避讳的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子窈,你终于回来了。”
梁耀笑道,“我在这儿等你许久,见你迟迟不归,等得都有些心急了,只怕你遇上什么麻烦。”
话毕,竟是扬了扬手中的白色面具,挑眉道,“你这护卫的面具,大约是你挑的罢?你我当真是心有灵犀。”
萧子窈凝眉,简直有些不耐了。
她于是晃了晃沈要的面具,语气略有些不善:“什么心有灵犀,沈要的面具和你的根本不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吻过的面具,怎会同别的一样。
她有意的人,也不会同梁耀一样。
如此,她那猩红色的唇印,倒像是一只落在唇边的蝴蝶了。
梁耀面色一沉。
沈要却是心下一轻。
这一瞬,他仿佛是开了窍一般,只眼巴巴的望着萧子窈,顺势问道:“六小姐,梁二少爷的蝴蝶坠子还在我这儿,上回不是说要原物奉还吗?”
萧子窈轻飘飘的点点头:“嗯,那正好,现在就还给他罢。”
那厢,梁耀闻言,额角一抽、一扯,竟笑得有些刻意。
“子窈,不必了,这东西你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谁知,萧子窈竟是不留情面的反口道:“梁耀,你我早该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