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真的给不出任何海斯泰因要和天方帝国为敌的理由。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是千年的宿敌,她是七丘帝国人,注定和天方不死不休。可海盗王国远在大陆的北侧,和天方帝国根本就没有什么恩怨。别说天方帝国了,要不是那天海斯泰因率军劫掠康斯坦丁尼耶,就连她——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也根本就不会关心这个国家的存在。
而如今,天方帝国敌对英雄王国,原因仅有一个——她艾拉在这里。
所以,海斯泰因为了和平而把她交给天方帝国,是有可能发生的。而且,越往这个方向想,就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越大。
再怎么说,她对海盗王国而言都是一个外乡人。她在瑞典颇有势力,海斯泰因不好动手。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势单力薄,身边只有一群农民,只要在这里把她抓住、交给天方帝国,瑞典群龙无首,很容易就会被海斯泰因平定。
他跟着艾拉跑来巴黎,说不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荒谬!
艾拉使劲地摇了摇头。这个想法非常的荒谬!而且可笑!
可她说服不了自己。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就没有那么容易根除。
出去去透口气吧,她想到。艾米正在和海斯泰因交涉,很快就会带回来结果。
她推开吉贝尔,来到了帐篷外,准备再观测一下星空。
然后,她看到,一道巨大的火柱从附近的一个山头上腾起,直冲天空,照的黑夜亮如白昼!
“艾米!”
艾拉朝着光芒升起的方向跑了过去。意识到情况不对,吉贝尔也带着一群人跟了过来。在她们的奔跑中,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炽热——可是,在某个瞬间之后,它一下子就变得黯淡无光。
星辰再度挂在了天空。夜晚却变得比之前更暗了。
当艾拉终于赶到事发的地点之后,她看到那山坡上只剩下艾米一人。周围的所有树和草都已经枯死,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变成了焦炭,艾米正坐在一块发红的岩石上,大口地喘息着。
“艾米!”
艾拉又喊了一声,跑了过去。看到艾拉过来,艾米起身想要迎接,可刚一站起身子,她就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缓慢地浸透了她的外衣。
“艾米你受伤了”
艾拉疯了似地扑了上去,把艾米从地上扶了起来。
“陛下……我……赢不了海斯泰因。”
艾米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没有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打倒我后,就一直在那里逼问陛下的所在。我每摇头一次,他就刺我一剑……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是好痛……真的好痛。最后,我只好指了一个错误的方位,他才离开。”
说着,艾米猛烈地咳了几声。
“陛下……我现在……想要找个地方休息。”
“快来几个人把她搬下山去!”艾拉朝着跟来的人吼道,“再来一个跑得快的,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让西瓦顿准备好治疗工作!”
“瑞典王,”吉贝尔在一旁神情紧张地说道,“看这架势,那海斯泰因恐怕真的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他,要杀了我”
艾拉恶狠狠地瞪视着远方。
“错了。是我,要杀了他!”
夜深人静了。艾拉抱着膝盖,独自蜷缩在帐篷的角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地烦躁过了,上一次,还是在得知她的叔叔要谋害她的时候。
说起来,她就是在那时候遇到海斯泰因的。他率领的海盗袭击了押送艾拉的队伍,那一天,他高高地站在山上,逼视着在下方逃窜的艾拉等人,就像是看着一群老鼠。在那山坡上,簌簌地抖着血色乌鸦的旗帜。
艾米告诉她,这血色的乌鸦旗,是用处女的血染红的。
第二次直接和海斯泰因会面时,已经是在军队之中。海斯泰因把时任“盾女”的她留在中路,负责保护海斯泰因的身后。而当时的她,打定了主意要在此地将海斯泰因刺杀。
刺杀没有成功。在朗基努斯之枪的打击之下,她扶着海斯泰因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战场。
她成了盾女。在军中有了一定的地位。
可那之后,就是安提利亚。
在那危险的大海上,她被甘引来的毒蛇所包围,尔后又被海斯泰因所救。海斯泰因也因此对她的实力产生了怀疑。在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斗中,海斯泰因击败了她。
她失去了盾女的身份,把她重新变回了奴隶。
——也许,对海斯泰因的恨意,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吧。
之后,就是西格德的袭击。然后接踵而来的是哈夫丹和伊瓦尔。
她意气风发,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看起来不可战胜的强敌,最后在海斯泰因封王的承诺下,率军直指拉格纳的首府。
拉格纳。
艾拉仍记得当他们惨败归来的那天,海斯泰因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她、狠狠地瞪着她,说道:“你被放逐了。”
——“你被放逐了。”
她因此再度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了一条小船,和艾米两人孤零零地出海。
回忆来到这里的时候,艾拉的整个人都已经在发抖。
是的,海斯泰因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做这种事情了,他一次次地夺走她的东西、夺走她靠着努力挣来的东西,让她一次次地变得一无所有。
她不欠海斯泰因什么。她瑞典王的位置是她击败拉格纳得来的。她已经不再那个在被困在七丘帝国的、无能为力的小女孩,如果有人要再来夺走什么,那她一定会握紧武器、去击败他!
是的,她有这个决心,而且,也有这个能力!
她根本就不害怕海斯泰因!
可是为什么……胸口发凉
“陛下……你还没睡”
艾米的声音轻轻地从帐篷外传了过来。
“艾米”艾拉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受伤了,现在需要休息……”
“我没什么事。”
艾米扶着帐篷的支柱,顶着一张惨白的脸,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艾拉的面前,蹲了下来。
“陛下。”她说道,“我听说,你扬言要杀了海斯泰因,这是真的吗”
“是他先要杀了我。”艾拉冷着脸,说道。
“陛下……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一定有。海斯泰因……他并不是这种人。”
“他就是这种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被拉格纳打败后,他就要把我放逐,和我撇清关系!他就是这样一个混蛋!”
艾米苦笑摇了摇头:“陛下。真要撇清关系,那他当时要做的应该是把你交给拉格纳,而不是把你放逐。那时候……你可是杀了拉格纳的三个儿子啊。”
晴朗的天空中,仿佛忽然响起了一个惊雷。过去的一幕幕,就如走马灯一样从艾拉的眼前飘过。
——她想起了被海斯泰因剥夺盾女身份、重新成为奴隶的那一晚。在帐篷里,海斯泰因醉醺醺地指着她,说:
“就你这点本事,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想起了在杀死西格德的时候,匆匆赶回领地的海斯泰因,一拳在提议推艾拉出去顶罪的比约恩的脑袋边砸出了一个大坑。在那大树下,海斯泰因怒气冲冲地瞪视着忐忑不安的士兵,说:
“这种事情,归罪到一个女孩身上你是想说,西兰的所有男人,包括我在内,都是孬种吗”
——她想起了被海斯泰因放逐的那一天。他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她,说:
“你被放逐了。”
是的,放逐。
在拉格纳兴兵问罪、兵势已经无可抵抗、西兰即将毁灭的情况下,他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她,说:
——“你们不再是我的俘虏。”
——“我也不想收你们的赎金。”
——“你们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
——“但是,你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西兰!不许再踏入这片土地了,也不许再靠近我的族人们一步!”
“陛下,你哭了”
艾米伸出手,擦拭了一下艾拉的脸颊。艾拉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泪珠已经从她的脸上滚滚落下。
“海斯泰因……这个笨蛋!”
艾拉努力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眶。
“说什么要杀了我……好,让我好好地揍他一顿,教训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