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琅琊县。
琅琊县汉室刘氏宗族府,并非在县城之内,而是在离县城约十里,离东海海边也约十里的一处山岭之间。
山岭间有一处盘地,虽然不大,但受四面环山的保护。
当年,琅琊王刘京来到琅琊县,就选了此处地方建琅琊台祭天,后修建了别院在此。平时也常在此处别院居住,不时登台观海。
现在经过百多两百年的发展,这里便宛然成了一个镇集的规模,此处也被称为观海镇。
后来琅琊王府从县城搬到了开阳城,确立琅琊王府定在开阳,然后琅琊县的原琅琊王府就成了宗族府。可是,后来宗族方面,一不想受到琅琊王府的太多节制,又不想受到官府的诸多限制,他们就干脆将宗族府搬到了观海镇,在原来的琅琊别院的基础之上,进行了扩建。
所以,现在的琅琊宗族府,其实就等于是一个山庄,并掌握着人口过万的观海镇。
而至于原琅琊县内的原琅琊王府,现在就是刘容的三叔刘兴在居住打理。
这时,琅琊宗族山庄内,族长刘荣,正在跟一众族中兄弟子侄在议事厅中议事。
“爹!我不管!一定要让刘容死!咱们不是派人北上幽州,给刘虞宗正送了一批盐,搭上了关系吗?他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参刘容一本?像刘容这样的风流成性的登徒子,岂有资格继承琅琊王?孩儿有了刘虞宗正的推荐,必定可成为琅琊王,到时候,咱们这一支汉室宗亲才算是出了头,以后自然是富贵不可言。”
刘杰在琅琊王府被刘容揍得找不着北,灰溜溜的回来,他越想就越咽不下这口气。他想要刘容死!
“闭嘴!”
刘荣怒喝了一声,对于这个儿子,他还真的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二十多岁的人了,干点什么时都沉不住气,平时也常让他收敛一下性子,不要那么的张扬,让他做人要有城府,不要什么话都张口就来,如此早晚都会祸从口出。
这不,派他到开阳城去看看琅琊王府的情况,他居然敢乱嚼舌根,敢公然的说出要取代刘容做琅琊王的事,这不就是一下子就暴露了他多年的图谋了吗?
都怪慈母多败儿!自己每次要好好教训这个儿子的时候,家里的那位就跟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偏偏,刘荣也不敢过于得罪自家娘子,就生怕她一气之下跑回娘家。
刘荣的结发之妻,是琅琊县的名门望族杨家的嫡女。妻兄正是如今琅琊县的县令杨雄,官职是花钱捐来的,但不管是怎么得来的,现在琅琊县就是妻兄杨雄说了算。
刘荣的图谋,也正是得到了杨家的支持。如果图谋成功,让杨杰成了琅琊王,那么以后刘荣就可通过儿子刘杰掌握整个琅琊国。但琅琊县的盐利得要分给杨家一份。
相对起来,可以掌控整个琅琊国,刘荣觉得将琅琊县的一点蝇头小利让出一些给杨家并不算什么。
现在,通过杨家的帮忙,刘荣的确搭上了幽州牧刘虞的关系。
这时的刘虞,他已经取代了原来的刘焉成为大汉朝廷的汉室宗王府的宗正,深受皇上信任。
如果可以请得刘虞在皇上面前参刘容一本,推荐自家儿子刘杰为琅琊王,那么当今皇上可以会听从刘虞的建议,此事极有可能会成功。
可是,让刘荣感到肉痛的是,这个代价的确有点大。
送给刘虞一批盐并不算什么,但刘虞还想要钱粮啊。
并且,这时的刘虞人在幽州,正忙着一些异族人的事,他需要大量的钱粮,对那些异族人怀柔拉拢,让异族人归附大汉,不再对大汉边境行劫掠之事。
关于这一个情况,也是因为刘虞在幽州推行的对外异族的施政方略的关系,让幽州掌握了兵权的公孙瓒对刘虞极不满意。双方因为政见不同的关系,已经有些剑拨怒张。
正因为种种原因,刘虞暂时是不会回京述职的,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在皇上的面前为刘荣给刘容上眼药水,没法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如此一来,他也必须支持刘虞,助刘虞平定那些叩关劫掠大汉的异族。既然都送了一批东西,得到了刘虞的承诺,那么刘荣也不得不继续,为刘虞筹备一些钱粮送去。然后好快些解决幽州的事,回京城去见皇上。
理论上,刘荣如此的确也是一个办法。正常情况之下,直接搭上了当今大汉朝廷的汉室宗亲府的宗正,真的极有可能说服皇上废了刘容的这个琅琊王,另选他人继承王位。
毕竟,这些地方王爷的事,朝廷现在真的不太关心关注,反正都是一些名头上的王爷罢了,谁当不是当?
可刘荣他们也有思想眼界上的局限性。他们自然不知道,刘虞在幽州,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幽州之事,岂是那么轻易处理得好的?
刘虞对待关外异族的政略,不能说不好,因为他的怀柔政策,刘虞的确也获得了不少关外异族人的好感拥护。
但问题是,这样的政策,并不适合现时大汉推行啊。
怀柔政策,那必须要在大汉朝廷真正的强盛之时推行的。可现在,大汉动乱,全国各地不时有起义军造反,弄得大汉民不聊生。在如此的时局之下,刘虞的怀柔政策就显得不太适宜了。
并且,这样给异族人送钱送粮的行为,落在像公孙瓒这样的决心坚定不移的抵抗异族进犯入侵的边关汉军将士眼中。这些行为无疑注是资敌的行为。
自己的边关汉军将士,拼生拼死的抵抗异族入侵,你却在资敌,从背后捅自己人刀子,这不就是汉奸的行为么?
因此,刘虞跟公孙瓒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相容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惜,刘荣他们这些偏于一隅的人,怎么能够看得透这些东西呢?
如此,他们无论送刘虞多少钱粮,其实都是一个无底洞。东西送了,事儿却没办成。
或说,可以请刘虞写一封奏表回朝廷给皇上。但这是不可能的,刘虞不亲自回京见皇上的话,一般的奏表,能够送得到皇上的面前就怪了。一来,宫中十常侍把持着朝政,没有好处,无论是谁的奏表,休想皇上看得到。二来,皇上怕也无心朝政,每天也只在忙于逸乐。主要还是,那些奏表,他看了有用吗?反正他的命令,早已经很难正常执行了。
所以,当今皇上,也是抱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态度,只享乐,不闻政事。这很昏君,但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只要不是发生造反暴乱,没有影响到京师的安全,影响不到他的逸乐,那么皇上也不会过问朝政之事,全都交由十常侍以及朝中的外戚权臣来处理国家大事。
“你这个小混蛋!在琅琊王府还敢调戏王府的女眷!说真的,你能捡回一条小命回来,这已经谢天谢地了。你来看看,这些是我们收到的有关于刘容的一些消息情报。”
刘荣这时,抽起衣袖,真的想上前去好好揍一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
然后从怀中抽出几张纸张,扔给了刘杰。
他嘴上继续骂着道:“你知不知道,刘容经过琅琊王府被毁的刺激,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没了以往的风流浪荡的作风,居然还能提枪上马杀敌,还知兵事,能领兵打仗。他手上,所沾的人命,没有一百都有几十,这都成了一个小煞星了,你居然还敢在琅琊王府激怒他?真是找死!”
“咳咳……大哥,现在不是跟杰儿说这些的时候。现在刘兴已经到了开阳城,也都不知道刘容会有什么的反应。咱们得要早作应对才是。”
“是啊,族长,咱们宗族方面,已经有三年没给琅琊王府分利了。而咱们的钱粮,也要筹备送去给宗正刘虞大人。这万一刘容真的来要帐,逼我们拿出钱财来给他,那么咱们怎么办才好?”
“随刘杰回来的人说,开阳官府方面,正在练兵,当中有几百是琅琊王府的亲卫。已经好久,王府不太注重王府亲卫的事了,现在刘容一下子招募了那么多,这万一直接率那些王府亲卫来向咱们要帐,这可怎么办?”
在一起议事的宗族子弟,纷纷发言,表达了各自心底里的担忧。
对此,刘荣倒是信心满满的样子,道:“各位,这倒不用太担心,难不成刘容还真的敢对咱们宗族人用兵刃来威逼不成?直接纵兵来抢我们宗族不成?放心好了,到时候,咱们就拖,只要拖到刘虞大人回京,那么事情就稳妥了,只要废了刘容的琅琊王,由杰儿继承王位。那么别说现在欠下的三年分利,以后咱们都不用分给刘容了。”
“唉,这但愿如此吧。”
一众族中子弟闻言,也只好希望如此。
这时,一个较为年长的族人又优虑的说道:“哎,那个,族长啊,咱们是不是算漏了一个状况了?刘容的声名虽然不堪,只要刘虞大人向皇上参他一本,那么他被废那自然是顺理成章。可别忘了,刘容还有一个胞弟刘邈啊,刘邈在琅琊王府中,在琅琊的百姓眼中,可是一个乖巧懂事的王府小公子。这万一,皇上直接让刘邈继承琅琊王位呢?那这样一来,咱们的图谋岂不是落了空?”
“嘿,族叔你们放心,刘邈他活不……”
“咳!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回后堂见你娘去吧。”
刘杰得意洋洋的想说出来,刘荣赶紧咳了一声打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刘荣将刘杰打发走后,这才堆笑道:“各位,请放心吧,我早有安排。跟大家透个底,说真的,咱们跟琅琊王府,都是出了五服的了。关系越来越疏远,如果我们都不为自己打算的话,以后,琅琊县的产业是否还在咱们的手上掌握着也都说不准。毕竟人家是王爷,是主家,咱们只是旁支族系,他说要什么时候收回去就收回去。再想想,咱们有今天的日子,不都是咱们努力拼命挣来的?凭什么咱们就要分给他们琅琊王府大头?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只懂向我们伸手要钱。你们甘心吗?反正,我是不甘心的,咱们的关系更亲近,所以,咱们更应该抱团,一起共进共退。”
这些话倒说进他们的心里去了。的确,每年都要把获利分走大半给琅琊王府,他们的确早不太甘心了。
这个,他们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没有琅琊王的名头,他们还能拥有这个产业吗?恐怕早就被官府给收回去,或是被地方豪强给瓜分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挣这些钱?
众人商议好如此应对刘容万一来讨帐时的对策后就散了。
一个族中汉子却留了下来。
他正是刘荣的胞弟刘彪。
刘荣问:“让你暗暗办的事怎么了?”
“大哥请放心,弟已经暗中收买了约十多个武艺不凡的游侠,给足了他们好处。他们出手的话,那刘邈肯定活不成。可惜,不宜直接把刘容也给杀了,要不然……”
“刘容不能杀,真要杀了一个王爷,朝廷可能会派人来调查。且别忘了,如果当真的直接按继承顺序来办的话,琅琊王之位也轮不到我们,还有刘容的那些叔叔子侄呢。因此,也只能用刘容因为恶名而不适合继承琅琊王,而刘邈又死了的话,这才可以直接提名杰儿来继承王位。”
“好吧,那就让刘容多活些时日。”
刘荣和刘彪两人说着,神情阴森冷然。
……
大汉王侯,虽然没有实权,有时候的确也显得比较卑微,可是,对于像刘荣、刘彪这样的汉室宗族人来说,他们还是挺在乎这个王侯之名的,也都想获得。
当然,这肯定也牵涉到了利益的关系。如果没有利益,也不至于如此热衷于这样的一个王侯之位。
为达目的,他们居然收买了一些亡命游侠,要暗杀刘邈。
这怕真的是权欲钱财迷人心,让他们都已经不再顾及宗族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