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秀江畔,白鹭从水面飞过,留下一点涟漪。
岸边的梅子树上,梅子已经熟了。摘来清洗干净,用井水浸泡,滋味酸甜,再配上一杯香茶,来画金楼里的修士最爱以此消夏解渴。
距离那场洪灾,已经过去一年了。
死去的人不会复生,被洪水淹没的房屋田舍,也不会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初。如人大病一场,总要慢慢休养。
各大宗门在这场洪水中,损毁不少。不过这一年来,宗门中仍派遣门下弟子下山,帮助平民百姓修复被洪水冲毁的故园。
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修士还是凡人,天灾面前,人人平等,不分你我。
好在,都州也在渐渐恢复生机。
最明显的一处就是,这些年来逐渐淡薄枯竭的灵脉,又重新变得充沛灵动了起来。都州灵气充裕,修士们修炼比从前进益了许多。也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散修或是灵根出众的弟子拜入宗门,各大宗门也重新开始广招新人。
旧的人去了,新的人就会慢慢出现。人世来去,悲欢离合,总是如此。
太焱派前不久也纳入一批新弟子,仍是在平阳镇中举行了选拔赛。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怀揣着对登仙之途的美好愿景,走上四四方方的赛台,开始了漫漫修仙之途。
今日是新弟子初入宗门的日子。
姑逢山正殿里,慈眉善目的金身雕像手持拂尘,微笑着俯视着有情众生。
新弟子们从灵舟上跳下来,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东张西望着四处的风景。待绕过正殿,一簇飞瀑从崖壁落下,洒下片片银珠。有手提银枪的白袍少年提枪走过,听见这头动静,脚步一顿,转身看来。
他容貌轶丽,眉眼干净分明,眸光扫过来的时候,如秋月长霜,淡淡欲散。
仿佛在看别的什么人。
“师叔。”领着新弟子下灵舟的汉子将斧头扛在肩上,乐呵呵地同他打招呼,少年淡淡颔首,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人群却沸腾起来。
女弟子们望着这少年的背影,问那汉子:“师兄,你刚刚叫这仙长师叔,他可是我们宗门里的人?”
男子爽朗笑道:“是啊,他是我们门中的七师叔。”
“七师叔?”年少的女弟子脸色有些发红,笑道:“要是能拜入他门下就好了。”
“那可算了吧。”老弟子好心提醒,“我们这位小师叔,脾气可不怎么样。”
又有一小姑娘凑上前,笑嘻嘻地开口:“那也没关系,谁叫他长得好看?”
汉子将金斧头换了个肩膀扛了扛,了然看了一眼正热烈谈论的小姑娘们,无情粉碎了她们的幻想:“长得好看也别妄想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
最开始说话的女弟子闻言一愣:“谁呀?”
“嗯......是个仙女。”
“仙女?”又有人围上来,满脸好奇,“是长得很美吗?”
远处山峦起伏,清风吹过,拂过一片森森绿浪。
男子看着远处笑了笑,笑着笑着,目光有些怅然:“是啊,长得很美。”
“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
大殿中,孟盈正与众人商议下个月的宗门大会一事。
少阳真人自打金门之墟过后,身体越发虚弱下去。这些年,他强行以元力维持姑逢山上灵脉流动,后给顾白婴疗伤、燃烧寿元卜问仙卦,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劳身耗命之举。当初宗门里的人说他动不动就闭关,实则是在温养本就残损的灵根。
以他如今的修为,这辈子,恐怕与飞升无缘。
不过,他应当也没想飞升。
好在这些年,孟盈都被当作太焱派未来掌门人培养,早已能独当一面。如今少阳真人渐渐退居身后,孟盈自然而然地走上前来。与各大宗门往来商谈,太焱派今后的延续发展,都交由孟盈手中。
洪灾过后,各大宗门损毁不少。
其中最伤元气的,应当是赤华门。
当初都州各派灵脉枯竭,赤华门是枯竭最严重的。正因如此,灵心道人之后弟子,一代不如一代,最年轻的一辈中,连挑几个能正眼看的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没落,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们宗门里门风亦是不正,大水来临时,许多年轻弟子甚至丢下宗门独自逃命去了。
如今虽然都州灵气恢复,赤华门的精神却已散,纵有灵心道人坐镇,想要崛起却也不是件容易事。可惜当初空檀老君为都州甘愿放弃飞升之途,止步于登仙台前,挽救都州无数生灵,却挽救不了门派衰微的命运。
比起来,吟风宗就比他们好得多了。
灵气恢复后,吟风宗的矿脉里,开采的灵石又多了起来。不过经过之前一事,富荣华勒令宗门上下不许铺张浪费,提倡节俭之风。更是广发灵石在城中赈济灾民,一时间吟风宗在都州百姓中名声跟坐了灵舟一般蹭蹭上涨。尤其是吟风宗弟子,百姓们都夸他们人善钱多,活该他们发财。
毕竟各大宗门如今又重头开始比拼,修为暂时分不出胜负,先捞个好名声也不错。
湘灵派还是如从前一般,容霜惯来对弟子严厉,此事过后,门中弟子们修炼越发勤勉。与太焱派也走动得勤了些,原先那些龃龉在生死间,陡然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两派掌门心中清风明月,奈何门中弟子们的闲谈却越发过分了起来,纷纷猜测少阳真人与容霜掌门是要再续前缘,破镜重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经过先前一事,什么情情爱爱,分分合合,在苍生大道前都不值一提。年轻的新弟子们尚有心思风花雪月,老弟子们却晓得为今之计,还是勤勉修炼更重要。
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
牧层霄提着一篮糕饼从大殿后门溜了进来,如今孟盈与太焱派掌门人无异,每日处理事务都很繁忙,牧层霄有时一连几天都瞧不见她。
正在桌前看文书的孟盈见他进来,微微一怔:“牧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