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小王子餐厅并不在繁华的市中心,平时几乎没有客人,当初会开这个餐厅,只是为了哄阿庭喜欢而已。
鸢也先到,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眼手表,终于在四点时,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
她连等阿庭从门外走进来的时间都不及,快速起身迎出去,轿车后座车门打开,阿庭跳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鸢也,几乎是同一时刻,另一条路飞驰而来三辆卡宴,不给谁反应的时间就一左一右夹住黑色轿车。
鸢也脚步蓦地一滞,第三辆车横在路中,黎雪黎屹均是出现,她一晃神想起三年前那个逃出尉公馆的雨天,也是这样突如其来几辆车挡住他们的去路。
车上下来一个人就是尉迟,他还是在晋城大学看到的那副打扮,只是外加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淡淡地唤:“阿庭。”
阿庭也没想到会就看到他,凭白生出的心虚让他停在了原地:“爸爸……”
尉迟伸手给他:“阿庭,过来。”
阿庭看着他却是没有动,双手捏着衣角犹豫不决的目光转向鸢也,尉迟丝毫不给他考虑的余地:“阿庭,你不是说最喜欢爸爸?爸爸的话也不听了?”
以往他这样喊阿庭肯定会过去,因为爸爸在他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从来不会忤逆他的意思,可是今天他看到了妈妈……
鸢也好不容易才见到儿子,哪肯就这样让尉迟把人带回去,直接上前要去抱阿庭,然而黎雪黎屹同时往前一步,没有直接地挡住她,只是让她感受到忌惮,鸢也手指一动想动手,到底是顾虑到阿庭的心理阴影又忍耐住了。
“阿庭,到妈妈这里来。”她蹲下身与阿庭平行。
阿庭抿住了嘴唇,三岁到六岁这段开始懂事时间都是尉迟在教导他,他对尉迟有爱有敬也有畏,小声地商量:“爸爸,我想跟妈妈说说话。”
“爸爸和妈妈也有话要说,你先到车上去等爸爸。”尉迟道。
“那阿庭什么时候可以和妈妈说话?”他眼巴巴地问。
尉迟像是觉得多余再跟他说下去,直接一句:“黎雪,把阿庭带上车。”
黎雪上前牵住阿庭的手,鸢也站起来愠怒地道:“尉迟,按照你之前说的条件,有你在场我就可以和阿庭见面,现在你不是已经在了吗?”
“这个条件的前提是你通过我见到阿庭,而不是骗妈把阿庭带出来,鸢也,是你错在先。”尉迟竟是将所有不对都扣在了她的身上。
尉母站在车的另一边,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愣愣的,不明所以。
鸢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那是因为你欺人太甚,我别无选择。”
尉迟反而很轻地一笑:“现在我哪儿还欺负得了你?鸢也,我跟你商量过,也给过你选择,是你不要。”
给过你选择。
鸢也脑海里穿过他那两句话。
——回来吧,鸢也。
——你一天不答应,就一天别想见到阿庭。
这是选择吗?这分明就是威胁!
鸢也紧紧地看着他,男人并未回视她的目光,只看着那个不足一米高的孩子,眼皮低垂折出浅浅一道褶,一线眸光仿佛一泓深潭,探不到底。
关键是在孩子身上。
鸢也呼喊:“阿庭,你不想妈妈吗?不想抱抱妈妈吗?”
阿庭的神情有了很大的波动,他想的,很想的。
他身体往后使劲儿,不肯被带上车,黎雪怕强拉硬拽会伤到他也不敢太用力,两厢争取出的短暂时间就足够鸢也说完一句话:“妈妈带你回家,和小十小十二一起玩,小十抽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王子,要给你一个呢。”
柔声细语的鸢也,让阿庭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的好,以及更远的记忆,她教他翻花绳,喂他吃药,帮他洗澡,带他去剪头发,给他讲睡前故事,还有那副一针一线绣出来还挂在他房里的十字绣……
他以为她离开三年,其实她一直在他的世界里,他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尉迟冷声:“黎雪,你还愣着做什么?”
“阿庭。”
鸢也最后一句喊了他的名字,终于让他不再迟疑,甩开黎雪的手朝她跑去:“妈妈!”
鸢也动容一笑,蹲下身准备迎接他扑过来的小身体。
不曾想尉迟咄声下令:“抓住他!”
黎雪黎屹同时出手,如同架在弓弦上的羽箭,迅疾而针对,鸢也没想到尉迟会直接动手,当下不再犹豫,喊出一声:“比伯!”
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比伯立刻带人出现,混乱的场合几乎是瞬间形成,有人追着阿庭要抓他,六岁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被吓得哭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妈妈!”
鸢也立即迎上去,但先她一步的人是黎雪,她直接将阿庭横抱起来,阿庭在她怀里挣扎踢腿:“放开我!我要妈妈!妈妈——”
尉母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这,这……
鸢也劈手直袭黎雪的门面,黎雪到底不敢跟太太动手,身体往后一仰躲开,也就偏差了这么一下,阿庭就被鸢也抢了过去。
阿庭抱紧了鸢也的脖子:“妈妈!”
黎雪还要再抢,不过手还没碰到鸢也的肩膀,就被比伯抓住,比伯可不会讲什么绅士风度不跟女人动手,将她的手反向一折,黎雪反应也快,抬脚踹向他的腹部,两人就此打起来。
鸢也抱着阿庭到路边,捧着他的小脸,感动得像失而复得的宝贝:“阿庭,妈妈很想你,妈妈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有接。”
阿庭哭得眼睛通红:“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再丢下阿庭?阿庭很乖的,你别丢下阿庭了呜呜呜……”
鸢也有太多的话想说说不出来,化作一个落在他额头的吻:“妈妈带你回家。”然后就抱起他上了自己的车,扣上安全带,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
鸢也一踩油门将车子开出去,她看到后视镜里有卡宴追上来,握紧了方向盘,将油门踩低,阿庭坐在后座,感受得到车速:“妈妈,我害怕。”
鸢也柔声说:“没事,你抓紧安全带系,闭上眼睛,很快就到家。”
“嗯!”阿庭相信妈妈,闭上了眼睛!
鸢也极速地往前开,雪好像下得更大了。
卡宴紧追不舍,跟着她上了马路,再转向道路,鸢也看着前面空无一车,是一条笔直的道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冷静地说:“苏先生,我把位置发给你,你让人来接我。”
苏星邑一字回答:“好。”
鸢也挂了电话,把定位发了过去,不曾想再抬起头,就看到卡宴超车到她前面,然后一打方向盘转弯,横挡在她面前!
鸢也蓦然一惊,立即踩紧刹车:“吱——”
刹车带绷得紧紧,堪堪在卡宴前面五米停住,如果她反应再慢一点,就要撞上了!
鸢也吓出一手冷汗,怔怔地看着尉迟从那辆车上下来,打开她的车门,将她拽下了车,她终于回神,然后就是盛怒的火,嘶吼道:“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车上是阿庭吗?!”
撞上了会是什么下场他不知道吗?!
尉迟很平静:“熟悉吗?当年你在宁城拦程总的车就是这样,这一招我是跟你学的。”他回头对开车的人说,“黎屹,把阿庭带上车。”
黎屹从卡宴下来,大步走向鸢也的车,鸢也眼睛一缩,扭着推着要挣开尉迟,阿庭……!
尉迟就用一只手抓着她,让她没办法行动,阿庭被黎屹抱走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妈妈!”
“妈妈——”
“阿庭!”鸢也用尽办法要甩开尉迟,却始终没有得逞,“阿庭!”
黎屹将阿庭放进后座,锁上车门,阿庭趴在车窗边拍打着玻璃,小小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听进鸢也耳朵里犹如刀割,她被逼急了,回头捶打尉迟:“你放开我!”
尉迟将她两只手抓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下头看她红了的眼睛:“你带了那么多人,是早就准备好要抢走阿庭吧?鸢也,单凭这一条,我就不会再让你见阿庭。”
“我就是想抢走阿庭又怎么样?!你不让我见阿庭,不准阿庭接我的电话,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鸢也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崩塌过,“阿庭是我生下的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限制我和阿庭见面?!”
她身上其实带着枪,但要当着阿庭的面开枪吗?不,不行。
鸢也用出了自己会的所有招式,可都被尉迟一一化解,他话语不温不火:“就凭这里是晋城,尉家的晋城。”
突然一下,鸢也整个人定住了。
这句话当年在西园射箭场他对霍衍说过,当年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她没有太往心里去,而现在,他直接向她展现了他的能力。
尉迟微微一笑,霞姿月韵,那样好看:“只要我不准,谁都别想在晋城的地盘上撒野。”
鸢也抬起头,眼里翻腾潮汐浪涌,声线绷紧到了极致,牙齿咬住:“你别太嚣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尉迟将一朵落在她鼻尖上的雪花抹掉,清淡说:“那天看到你和丹尼尔在机场,还有两个孩子,加上阿庭,看起来像一家五口,好圆满,那我呢?我已经没有妻子,我不能连孩子都没有。”
鸢也还被他抓着,鼻息间都是他的沉木香水味,胸膛剧烈起伏:“你就只配孤家寡人。”
“我不会孤家寡人,我还有阿庭。”尉迟温声,“鸢也,你想打官司也好,想拐走也罢,都别做梦了,这里是晋城,不是巴黎,更不是苏黎世,你不可能会得逞的。”
鸢也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恨恨地看着他,他想了想一笑:“你想见阿庭也很容易,住到尉公馆,我们像以前那样好好过,这样阿庭也不会总问我,为什么妈妈不和爸爸住在一起,两全其美。”
“至于那个苏先生,”尉迟一晒,“让他回苏黎世去,你刚才说忍我很久,好巧,我也忍他很久了,当第三者当到我的面前,他也是真有种。”
“你住口!”
他那些天马行空的话鸢也暂且能忍住,唯独最后这一句是点炸了她:“我和他在一起是在我‘自杀’三年后,我们堂堂正正,你凭什么这样侮辱他?”
尉迟就问:“你死了吗?”
鸢也连呼吸都静止住,他道:“你没死,所以你还是姜鸢也,就是我尉迟的法定妻子,我们没有离婚,夫妻关系依旧成立,我说他是第三者,哪里错?”
“你……”鸢也才说一个字就被他截断。
尉迟薄唇微弯:“陈时见,沅也,随便你改成什么名字,你本质上都是姜鸢也,七岁那年就许配给我的妻子。”
“当年我对你说,尉家没有离婚这件事,这句话现在再送你一次,我不会同意离婚,百年之后,你也要带着‘尉太太’的身份入土,葬在我的身边。”
尉迟说完就放开她。
鸢也当真是被震撼住了,脚下踉跄了一步,再回头,不可思议地凝着他,大雪模糊了视线,也更难以平复她激荡的愤怒和喧嚣的仇恨,情绪到了临界点,反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尉迟将双手落在风衣口袋里,又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打开车门,阿庭马上要扑出起来:“妈妈!”
但被尉迟禁锢在怀里,他只能拍打着车窗:“妈妈!”
鸢也这才回神,他们的车子已经开动起来,她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有车,直接拔腿追了上去:“阿庭——”
“妈妈!”阿庭的喊声随着车子越开越远,越来越模糊,鸢也追在车尾后,这个场景就和她记忆里,七年前她刚生下阿庭,尉迟就掳走孩子一模一样!
人不可能追得上车,哪怕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一个转弯消失在视线里,鸢也身体弓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知道是突然间剧烈运动还是其他,她心脏一阵收紧的疼,整张脸都白了。
汗水从额角滑到眼角,一颗颗滴落在手背上,尉迟那些话像复读机一样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复,轻蔑的,狂妄的,每个字都很清晰,鸢也捏紧了手,眼睛凝聚成一道锋利的光。
她突然从后腰拔出手枪,对准前面那棵大树:“砰!砰!砰!”
子弹打穿一棵树身,打入后面另一棵树上,接连三个孔也无法叫她平息,像是要打在那个谁身上才能叫她解气。
她将手枪握得紧紧,那些原本犹豫的,不想做的,都在这一刻定了下来。
鸢也冷然转身回到车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冷冷问:“你在哪里?”
尉深说:“在公司。”
“我给你发一个地址,你现在就过来。”鸢也凝住了眸。
尉迟!
新仇旧恨,我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