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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气不接下气,可话语至最后,语气还是重了不少,格外的慎重。

村长眉头紧皱地看着我,他眼中却尽是疑惑,忽然说了句:“李阴阳,你讲啥子?啥子金子,死人的?神叨叨的?”

本来我还气喘得不行,可村长这话,却让我心头陡然一沉。

我目光顿时都变得惊疑了不少,死死地盯着他。

村长又摆了摆手,皱眉道:“你放心,你给我的那些钱,我都全部赔给冯大根他们了,我摆席,就是给村里头冲喜的嘛。你来了,就一起吃席,讨个喜气。“我心彻底沉下来了。

这就很明显了,村长不打算承认,还故意扯开了话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平稳了呼吸。

我盯着村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村长,你晓得我是啥意思,那大黄鱼儿你真不敢碰,死人送出来的钱,拿了是要拿东西回去的。”

村长约莫四五十来岁,他忽然眯了眯眼睛,挤出来不少鱼尾纹,他毫无预兆地笑了笑:“李阴阳,我不晓得你是啥意思,你是想在我这里要大黄鱼儿吗?我哪儿有钱给你?!”

语罢,村长不再看我,直接要往院外走去。

我面色变了变,抬手就去抓住他的胳膊。

没想到村长嗓门极大地就喊了句:“李阴阳,你干啥!”

他这一嗓子,震得我耳朵都发疼。

院子外头更是乌泱泱地跑进来了一大群村民。

几乎所有人都警惕地看着我,眼神透着不善。

我身体僵硬,却不得不松开了村长的胳膊,明显,我还拉着不松的话,下一刻怕是这些人就得冲上来打我了。

虽然我给谢小花接阴了一茬,又打捞了村里头汉子的尸体,但是也没能让村里人对我改观,最多让他们从我是个任人揉捏的瘟神,成了个让他们害怕的吃死人饭的人。

“李阴阳,你干啥拉着村长?”不晓得是谁扯着嗓子质问了一句。

这会儿村长却又笑着说话了。

“没事儿,就是个误会,阴阳听脑袋不好用的二棒子说我捡大黄鱼儿了,就过来找我,想分点儿钱,咱们全村人的家当加起来,都凑不够一条大黄鱼儿嘛,我上哪儿能捡得到?已经说清楚了,莫的事儿了!”村长这话就善意十足,像是替众人帮我解释。

这会儿人群里头,也有人连连点头,他们语气也带着劝诫。

说让我一天天的,不要老想着不劳而获,二棒子的话能信?

村长好心好意杀猪给村里头冲喜,冲走的还不是我带来的霉运吗?现在我来追着村长讨钱,像是什么话?

当然,有人说得和善,就有人话语中带着戾气了。

时不时有人讲一句,让我不要乱来,不然的话,就让我见点儿红,散散晦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反正到了最后都没啥好话。

村长反倒是来拍了拍我肩膀,他面慈目善的,说让我别想那么多了,和大家伙儿一起去吃点儿东西。

此时,院外也有人进来喊话,大概就是杀猪饭做好了,喊大伙儿赶紧出去,上菜了。

村长抬起手,他咳嗽了一声,又说道:“大家伙儿吃饱喝足了,剩下的猪肉,全都分了,赶明儿起,咱们村子就红红火火的!现在李阴阳既是捞尸人,还会接阴!城里头肯定得有贵人来请办事儿!到时候咱们村里头也有好运!都不要再对阴阳有偏见!”

语罢,村长搂着我肩头往外走。

村民们一边出去,也一边交头接耳。

大概议论的还是我,以及村长仁义的话。

这会儿我也说不了更多的什么了,村长一副不认账的态度,村民们不说信我,连话都不想听我讲,我压根没有其他法子。

很快到了外头,村长搂着我肩头,一直带我到最中心的桌旁坐下,这桌上坐了的,都是村里头上了年纪,辈分大的老人。

很快流水席的厨子就开始上菜,热气腾腾的杀猪菜,卤下水,味道当真是诱人扑鼻。

村民们都馋肉啊,顿时也没人讲话,席间只剩下大口吞咽咀嚼的声音。

我没动筷子,我晓得有问题,怕是得出事儿,便吃不下。

等席面散了,村长又招呼那胖乎乎的杀猪匠给村民分肉。

这时候没人搭理我了,我在这儿待着心神不宁的,没别的能做的,我就打算先回家。

这事儿我插不上手,得和二叔说,看会不会有啥问题。

临我刚走出去十几步,后头又追上来个人,把我喊住。

回头一看,这不正是谢小花他男人么?

他吃得油光满面的,手头还提了个大猪蹄子,用一根谷草穿起来。

“小李阴婆,村长喊我给你的,你带回去,整了吃!”他直接把猪蹄塞我手里,转身就往回跑,压根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开始没接,猪蹄直接往地下掉,我才赶紧伸手抓住谷草。

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围着杀猪匠那头,拿了肉的则是兴冲冲往家里头走。

当然也有不少人看我,眼中都透着羡慕。

我低下头,朝着出村的方向走去,没有理会任何人。

这会儿阳光大得很,晒得人眼睛疼。

不多时,我就到了村口,我走得快,加上大部分村民都在村长家那边儿,平时白天人不少的村口,现在安静得离奇。

路旁边有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男人,他脑袋生得也很畸形怪异,又小又尖,眼睛也小,眯成了一条缝儿,手里头捧着个烧得黑乎乎的洋芋,啃得满嘴黑漆漆焦糊痕迹。

这男人就是村头的傻子,二棒子!

我瞅了他一眼,他却刚好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眼皮跳了跳,不过很快发现,他盯着的不是我,而是我手里头的猪蹄。

朝着路边走了走,我到了二棒子跟前,尽量让语气平稳,和善:“昨天你看见村长拿大黄鱼儿了?他在哪儿拿的。”

二棒子抬手,指了指村路另一头。

那位置让我咯噔一下,不正是昨天晚上,讨死狗挡路的地儿么?

“我晓得了。这猪脚给你,你拿去吃。”我把猪蹄递给二棒子。

二棒子飞速地接过去,就像是抢似的,他紧紧地将其抱在怀中,又神神秘秘,很小声地说了句:“死人了,他拖走了。”

他这声音说得特别小,同样还透着畏惧。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死人了?死谁了?我又问了二棒子,他还看了什么,仔仔细细和我说。

结果二棒子却忽然蹿了起来,他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飞似的朝着村里头跑去了。

他这动作快得奇怪,我刚反应过来,他都跑出去老远。

我也无心去追他了,只觉得很惊疑,心神更加不定。

昨晚上还死了人?还被村长拖走了?

眼瞅着村路另一头又有村民往这边走,我不想看其他人那种眼神,也急着将事情赶紧告诉二叔,匆匆地朝着我家回去。

约莫一刻钟,回到家里头。

这会儿二叔还没回来呢,家门紧闭。

我推开门,先去厨房打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此刻我也感觉到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了。

还剩下一些菜,我拾掇拾掇吃了,菜是放久了,味儿都有些发酸。

这会儿我有点儿后悔,好端端的杀猪菜没吃。

胡乱填饱了肚子,我就在屋门口等二叔。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我打了个盹儿,等听到脚步声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发暗了。

睁眼,就看到二叔刚好要从我身边跨过去。

“怎么在外头就睡着了?”二叔也瞅了我一眼,他皱着眉头问我。

我扶着门框起身,就说是在等他。

二叔嗯了一声,他说先喝口水,然后再和我讲,鬼婆子说了不少,这事儿可大可小。

说着,二叔就进了厨房喝水。

我心头也突突直跳。

正想着是我说,还是让二叔先说呢,转眼间,二叔就又走出来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鬼婆子讲,和讨死狗说了那话后,讨死狗还得来两次,不过这两次还未必是他自己来,总之会有人来咱们家讨东西,啥东西都不能给,连口水都不能给喝,不管他讨要的是啥,最后都想要蛊玉和接阴木箱。”

“还有就是,得注意着他想给你的东西,别被其他人拿去了,之前的死人钱还算没啥大问题,可这档口之后,谁拿了他的钱,他是要讨回来命的!”

停顿了一下,二叔继续说道:“我还问了他怎么能除掉讨死狗,这事儿麻烦得不行,咱们还不一定能办到,尽量不要往那方面发展。”

“至于你娘,鬼婆子说得很模糊,她现在舍不得走,也不是想害你,甚至还会帮你一些,只不过人是人,死人是死人,你最好不要接触到。”

“阴阳,你啷个了?那么大汗?也不用那么慌,这两件事情都算好解决。”二叔皱眉,伸手拍我肩膀,劝慰我。

我抿着嘴,心里头却沉到了谷底。

这都和我娘无关了,关于她的,还真没吓到我,甚至让人觉得松口气。

只是说讨死狗那茬……谁在我和讨死狗说那话之后拿了他的钱,他是要讨命的!

这村长,不就是要等死吗?!

我马上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二叔。

二叔听完,却面色铁青,他瞪圆了眼珠子,骂了个操字。

我立刻就问二叔,这事儿还有转圜的机会吗?

二叔顿时摇了摇头,他只说了三个字。

“不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