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在宫墙上的人群中疯狂蔓延,但所有人都没看到的是,张征的眼中不可遏止地闪过一丝笑意。
突然回身,冲周不疑微微一点头。
周不疑跟随张征已有两三年的时间,早已心意相通,况且这次的计划本就是老早便准备好的,此时也无需询问,直接上前在韩德耳边低语了两句。
韩德一愣,看向张征,见他点了点头,韩德没有任何犹豫,低声向麾下将士下令道:“放开那些反贼的家眷。”
晋军将士和锦衣没有任何犹豫,齐齐退后一步,周不疑立刻大吼道:“尔等还不逃,等着领死吗?”
本来已经被眼前的屠杀逼得无比麻木的宗室家眷听到这话,又看到身边已经没了晋军将士,立刻爬起身来,疯狂向着宫门的方向狂冲而去。
同时有人高声大喊道:“开门,快快打开宫门!”
“开门,放他们进来,立刻开门!”
宫墙上的宗室们也疯狂了,他们拔出腰间的宝剑,朝着那些看守宫门的将士大声呼喝,仿佛他们不立刻打开宫门,这些宗室就会下去与他们拼命一般。
这一刻,没人去想这些家眷是怎么脱离大军控制的,他们只知道,援兵来了,他们有救了,就连家眷都脱离了敌军的控制,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包括平素智谋卓绝,十分冷静的刘馥在此刻也无法淡定,跟着那些宗室在狂乱的大吼。
圆空可能是这些人中唯一清醒的一个,当然,这是因为他没有家眷,别人的家眷自然与他无关。不过,他却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保持镇定。
如今还远远谈不上胜券在握,只能说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已,如果这个时候得意忘形,那后果很可能是致命的。
“皇叔,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不能开门!”
刘和闻言回头瞪了圆空一眼,眼神中满是凶狠。要知道他的妻儿也都在城下,虽说立志要建立一番功业,但可不是谁都是刘邦、刘备,能够做到抛妻弃
子而无所谓。
“滚开!”刘和一把拉开挡在面前的圆空,怒喝道:“你个秃驴,没有家小,自然说的轻松。可我们的妻儿都在下面,如果再不开门,张征那小兔崽子
狗急跳墙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说到这里,刘和不再搭理圆空,而是跟随在那些刘氏子孙的身后,向前狂挤的同时,疯狂大喊:“开门,立刻开门!”
霎那间,随着这些宗室的冲下宫墙,宫门后顿时一阵骚乱。
厚重的宫门,在这一刻彻底开启,仿佛一个不着寸缕,敞开怀抱的美女,没有任何遮挡地呈现在张征等人的面前。
张征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心中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世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张征的耳边响起,张征回头,只见一脸阴沉的司马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双鹰目淡淡地望着前方慌乱无比的人群,眼神
古井无波。那模样,仿佛在望着的不是一群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群待宰的牛羊。
“仲达?”张征楞了片刻,轻声问道:“可是贾师来了?”
司马懿摇摇头,嘴角扯动,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淡淡道:“老师说,今日是世子的大日子,他不方便出面,只在家中等候世子的消息。”
“这样吗?”
张征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只见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陷阵斩马刀,有些茫然地望着那洞开的宫门,挥刀斩下,大喝道:“动手!”
这一刻,张征似乎根本不清楚有无数的大军正在朝他狂冲而来,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被断绝,他的身躯笔直,甚至没有回头望了一眼。
韩德、荆轲、高渐离、孟拱等人丝毫没有犹豫,同时大声下令道:“世子有命,动手!”
随着他们的一声令下,整整千余名弓箭手齐齐踏出大阵,弯弓搭箭,锦衣卫们也拿出了自己的小弩,笔直地指向前方。
弓弦震动的声音连成一片,霎那间,一片阴云从晋军大阵之中升起,向着宫门前拥挤的人们攒落下来!
紧接着,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之下,所有的晋军将士,包括锦衣卫们,动了!
他们迈着齐刷刷的步伐向着宫门推进,与此同时,箭雨便没有停歇,在他们的眼中,没有老弱,没有妇孺,站在对面的,那就是敌人!
皇城之外,尸体堆叠,血流成河,这一刻,再想关闭宫门已经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死去的尸体阻隔着宫门,没死去的人们疯狂地向前狂冲,互相拥
挤,无数人摔倒,不是被箭雨射成筛子,就是被无数只大脚踏成肉酱。
“不!”
刘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妾被人群挤倒在地,连同他那只有三岁,唯一的儿子,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再也没能爬起来。
“该死,你们都该死!”
这一刻,刘和疯狂了,他拔出宝剑,无意识地劈砍着,两个宗室、四名看守城门的宫卫、无数狂乱的家眷倒在了他的剑下。
人们惊恐地看着刘和,他们不明白,平日里十分儒雅,带人接物温和有礼的皇叔怎么会成了这个模样。
张征摇摇头,似乎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他缓缓拨转了胯下的战马,迎着纵马狂冲而来的赵云,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还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杀了他,杀了那个杂种!”
无数的宗室怒吼着,他们的表情无比狰狞,他们的脸上满是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张征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的景象。
而赵云也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来到了张征的面前。
但是,他并没有像宗室们希望的那样,一枪将张征刺落马下,反而在圆空、刘和等人不敢置信,甚至疯狂的目光之中,翻身下马,右拳重重一擂胸口,
大声道:“末将荡寇将军赵云,见过世子!”
“末将依照世子所给的名单,已经将晋阳附近所有的逆贼全部擒杀。阵斩贼酋一百零四人,活捉三千五百余人,听候世子发落!”
张征斜睨了宫墙一眼,眼神着带着不屑,随后翻身下马,一把扶起赵云。
“子龙将军乃是父王爱将,小子怎敢承受将军大礼?”
“之前宫中传出消息,令师受了伤,但性命无碍,将军无需担心。”
赵云点点头,大声道:“多谢世子。”
伸手一拍赵云肩膀,张征笑道:“子龙将军,闲话稍后再叙,如今正是平定叛乱的时机。”
“末将遵令!”
应诺一声,赵云翻身上马,径直来到宫墙之下,挺枪怒喝道:“城上的反贼听着,速速放下兵刃,跪地投降,否则的话,杀无赦!”
夏侯兰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大声问道:“子龙,你怎么了,难道老师的仇你也不报了吗?”
赵云冷笑一声,长枪虚指圆空,喝道:“小兰,莫要再被那秃驴蒙蔽,老师没死,只是受伤了而已。”
“而且老师的伤势就是那秃驴干的,还有傅燮大人,都是那秃驴动的手。如今老师和陛下被那逆贼劫持,你还准备助纣为虐吗?”
“试问大王若是想动手,可会不亲自回来?就凭这些酒囊饭袋,又凭什么能够察觉到大王的计划,并且主动发起攻势,大王可会让这些废物夺下皇城?
”
夏侯兰猛然回头,一双通红的眸子死死盯住圆空,喝道:“秃驴,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将军莫要听他胡说。”圆空一脸冷汗,勉强开口道:“那逆贼定是贪图富贵,投靠了那小人屠,还望将军能够明辨是非,莫要轻信逆贼之言。”
“子龙不是那样的人。”从小一起长大,夏侯兰自问这天下没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赵云,所以当开口的人是赵云时,他没有怀疑。更何况这一夜的诡异,
他的心中早就充满了疑惑。
正如赵云所说,张扬如果真的想动手,他为什么不亲自回来?就算张扬是为了撇清关系,专门找他不在晋阳的时候动手,那凭圆空、刘和这些人,又怎
么可能发现张扬的计划,又在张扬的手中抢下刘辩等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圆空智计卓绝,一切都算到了,可今夜的事,明显是他们先发动的,不管是张征、孟拱等人都像被动应战,最多就是有所准备而已
,这又如何解释?
“狗贼,还傅燮大人命来!”
夏侯兰怒了,他是想为公孙瓒报仇,但他的心里却并不想搞什么阴谋诡计,战场上的事,自然应该在战场上解决,张扬杀公孙瓒,并没有使用什么下作
的手段,而他其实更希望堂堂正正的报仇。
若非圆空拿傅燮之死来欺骗他,又在起事之前临时通知他刘辩、童渊被张扬派人所杀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这个计划。
这一刻,被欺骗的羞辱和傅燮、童渊、刘辩的仇恨同时涌上心头,夏侯兰挺枪便向圆空冲去。
“邓展,救命!”
圆空吓得大喝一声,往后疯狂逃窜而去。